後記
整理本卷期間,曾應邀參加一年一度的《讀書》作者聚談會。驀然進入到過去的情境,眼前閃過不少熟悉的面孔,雖然歲月磨洗了容顏,然而神采未變者竟是居多。當時只來得及點頭問好,歸來之後卻並不能很快從情境中走出來。離開《讀書》十八年,似乎至今仍然受惠於“十年”的滋養。
聚會中見到同在京城卻數年難得一見的夏曉虹夫婦,承二位念舊,以內部印行的《夏至草》與《弟子書》兩冊持贈。既非公開發行,“外人”自難得獲,因此彌覺珍重。看到《弟子書》所附“平原六十”的藏書票,又不免生出同齡之戚戚。兩本書的書名都起得好,曉虹的《夏至草》尤其教人喜歡。末一篇《在學術中得到快樂與永生 ── 葉曉青〈西學輸入與近代城市〉感言》記述曉青的學術生涯,更是捫心有感於同志,自許與記述者和被記述者乃同一呼吸,“在學術中得到快樂與永生”,原是彼此相契的活法。既以讀書與寫作為愛好,便是選擇了一種認真切實追求完美的生活方式,付出的是全部心血,收獲的是一生快樂,就投入與產出而言,實在是百分之百的贏家。
與此前各卷相似,這裏幾篇文字的背後也幾乎都有一個大題目的預設。《幡與牙旗》的寫作,原是為着梳理歷代鹵簿制度;《五月故事尋微》,則欲追索藏身於物的節令風俗。然而終究只是就有所發現的幾個小題略事考校,放在這裏,便如散兵游勇一般編不成隊伍。最後一組題作“一花一世界”的文字,約二分之一篇幅是文物出版社《大聖遺音》中明清部分的圖版說明,收入《終朝采藍:古名物尋微》時也曾在《後記》中如此交代。《後記》接着說到“後來有朋友約寫《名物辭典》,這卻是一個太大的工程,目前尚只能作為遙遠的目標,不過也許可以先寫幾個條目作為嘗試”。現在看來距離目標好像更遠,戔戔一束收在這裏,只是表明曾經的努力且至今不曾放棄計劃而已。
二十年前,甫從遇安師問學,師即授以摹圖之法,言傳身教以至親自動手為我的習作摹繪器物圖。收入本卷《沂南畫像石墓所見漢故事》中的沂南畫像石綫描圖,便是遇安師所繪。手澤珍藏至今,乃得製為長卷,披圖溯往,當日的教學之樂亦不減沂水春風一段意思。還以獻之長者,惟祈法緣長在,耆哲永年。
癸巳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