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咩叫的獅子

書評

從《獅子與鬣狗》看當代家庭重組與家人強者  台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  葛容均

　　《獅子與鬣狗》可能會讓大小讀者聯想到其他相關作品，例如：宮西達也的《你看起來很好吃》、陳致元的《Guji-Guji》、桑達克的《野獸國》，以及安徒生經典童話《醜小鴨》。除了原作《醜小鴨》非屬繪本類型，並暫且不論前述各繪本在繪畫風格上的特色與差異，這些作品所提供的文學故事本身的確分享一些共性，也就是兒童文學普遍關注的幾項議題：「家」的組成與關於「家」的歸屬感、自我認同與他者認同的重要性。

　　當《醜小鴨》、《野獸國》與《你看起來很好吃》暗示著「家」的組成其正當性和這正當性所能帶來的「持久幸福」須以「同類聚合」為前提(或結局)，《獅子與鬣狗》更近似於《Guji-Guji》，甚至小說作品如露薏絲‧勞瑞的《威樂比這一家》。這類作品在在提出不同於以往的現當代家庭觀亦即「家庭重組」的可能性。威樂比這家孩子能夠主動拋棄自私自利、沒有愛心的血親父母，並與另一個家庭重組成學習付出友愛關懷的大家庭，而獅子與羊、鱷魚與鴨也可以拋開自然(或社會)食物鏈框架中那弱肉強食的權力關係，重新組成和樂融融的另類家庭。這樣的兒童故事挑戰血親自然、同類至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等家庭組成意識形態，並樂見重組家庭所能給予的正向價值。

　　若我們進一步說「適者生存」是家庭重組的重要關鍵，那麼，這「適者」的定義需要被重新審視或翻新。像《獅子與鬣狗》和《Guji-Guji》這類作品告訴我們，「適者」須首先是「自在舒適，能夠自我悅納，以悅納他者及被他者悅納之人」。而要成為「適者」，更須先誠實或坦然面對內在與外在自我。在《獅子與鬣狗》和《Guji-Guji》故事中，「壞角」並非「異類」，反而是「同類」(同屬肉食性動物的鬣狗、鱷魚們)  的逼近與論述能夠促使主角照見自我；不分中外，兩部作品內都有主角藉由水中鏡像，進而認識自我、定位屬於自我歸屬感的關鍵時刻與畫面。固然同類讓人放心，但只接受同類、排斥或打壓異己容易使我們僵化思維，甚至成為一丘之貉，最後落得沒有選擇而得狼狽為奸的下場，相較之下，能夠悅納自己的「異類」或者經由自我選擇而加以悅納的異己，說不定能為人生帶來不一樣的存在感及樂趣。《獅子與鬣狗》和《Guji-Guji》中的獅子鱷魚鴨皆能勇於選擇自我能夠認同的形象及想要歸屬的家族關係，可謂當代家庭重組的動物寓言。

　　《獅子與鬣狗》充滿南歐色調濃烈熱情、對比用色乾脆鮮明的繪畫風格，其看似簡單的構圖卻多採用富有寓意或暗示的幾何圖形如頁8至頁9圖中背景，簡單鮮明的層次感勾勒出由鳥兒、獅子與羊所構成的「同心」圓幾何結構，而即將逼近的威脅——鬣狗被安置於同心圓外延邊緣，綠樹壓擠姿態則暗示鬣狗蓄勢待發。更具特色的，是繪者大膽使用大弧形，或切割或拉扯或層次化每幅頁面背景，挑戰大小讀者的觀賞視界。我也欣賞頁14圖中，在獅子檢視自己水中鏡像過後的一聲河東獅吼，誇大的頭部特寫讓圖像發聲：這不是一隻刻意被作者與繪者先行弱化過後才能與羊為伍的獅子！頁14圖像聲明這是隻足夠有能力震懾群物的萬獸之尊，而持有強者本質，卻能夠在與所選擇的家人相處間放掉強勢，這才是真正的強者與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