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三民書局邀約我參與《古籍今注新譯叢書》的撰稿工作,題目是柳永詞的今注新譯。自宋以降,研究柳永詞的著作不少,但多為遴選,而三民書局的要求則是注釋、翻譯、研析柳永詞的全部作品,這使我很有些為難。竊以為柳永詞雖多傳世之篇,但也很有些上不得臺盤之作,如何向讀者解讀、介紹、評價?但是我又認為《古籍今注新譯叢書》重點在一個「新」字;坊間柳永詞也有不少全選的著作,但並無從注解到語譯到研析這樣細緻的、由淺入深的導讀過程。出版一本這樣的書,也許可以讓一般讀者對柳永這個歷來存在爭議的詞人有更全面、切實的認識。於是,我接受了這個任務。
在編寫過程中,比較困難的也正是柳詞中這類被目為「鄙俚而不錄」(《欽訂詞譜》)的「淫詞」的研析,因為這類作品為數不少,導讀也不可迴避,必定要有個說法。溯於前,全唐五代及宋初,已出現描寫性愛的詞作;顧於後,明清民歌集,如《掛枝兒》之類更是突出表現了對男女歡情的自然主義描寫傾向。柳永生活的時期,正值北宋初城市商業經濟繁榮之時。百年無事,瓦子勾欄、歌樓酒肆隨著市民階層的世俗享樂觀念應運而生。兼賦文學及音樂才能的柳永,於科場失意之餘,常為教坊樂工、歌伎撰寫新聲豔曲,每為一闋,則行於世,傳於時,甚至傳到宮禁。這些詞,尖新直白,真切地表現了當時社會世俗、人性的一面。明袁宏道在《錦帆集‧小修詩敘》中,說這類民間市井之曲,多「真聲」,「不效顰於漢魏,不學步於盛唐,任性而發,尚能通於人之喜怒哀樂嗜好情欲,是何喜也」。柳永的這類新聲豔曲,正建立在廣闊、深厚的民間市井文化的土地之上,也是他勇於靠近市井文化的憑證。
柳詞在內容上大膽開拓,在形式上也有不可埋沒的拓新之功。他傾畢生之力開創了慢詞的新天地,其章法、句法、賦筆,無不應慢詞發展的需要而行。屯田蹊徑、屯田家法,柳氏家法,這些以柳永命名的蹊徑、法則,確立了柳永在中國韻文史上從詞到曲的地位,這方面我在導讀中已作了詳細的剖析,不贅述。
總之,願這本小書能幫助更多的讀者,比較全面、客觀地瞭解柳永詞,這就是我所衷心希望的。
侯孝瓊
二○一六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