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她站在我身邊 ─ 一個留著光亮黑髮的清瘦女孩。直到我和她說話,她抬起那記錄著所遭受無法磨滅痛苦的雙眼,我不敢相信她就是我期待中的歐蘿拉‧瑪蒂根妮恩。她不會說英文,但她說了幾句亞美尼亞的問候語。
那是我們在去年春天的第一次會面。幾周前,我收到一封信,寫到這位我期待的亞美尼亞小女孩,希望她抵達時我能協助安頓。一年前一個亞美尼亞男孩從我們在高加索的救助站離開,在一位善心的朋友協助下,將他送往寄宿學校。我也替歐蘿拉安排了類似的計畫,在她抵達後將送往同一所寄宿學校。
我們那天下午透過她的翻譯告訴她之後的教育安排,但她難過地搖頭。她很希望能去上學,學習音樂,如同她爸爸在大屠殺前為她安排的一樣,但她現在有訊息必須要傳達 ─ 來自她正受磨難的族人 ─ 給美國的每一位父親和母親。這位孩子眼神的堅毅,讓我不禁問起她的年紀,她回答道:17歲。
即便因精神上的折磨精疲力竭,歐蘿拉堅持要告訴我們關於種族大屠殺、家庭強迫被驅逐橫跨沙漠、女孩被賣給土耳其人做妾、女子在路邊被姦汙、幼童死於飢餓,這些她已經置於腦後的記憶畫面。她央求我們幫助她去救助她的族人。「我爸爸告訴我,美國是受逼迫人的朋友。安德拉尼克將軍8 把我送來這裡就是因為他相信你們能夠幫助我。」她央求道。
於是,她的故事得以翻譯。在過程中有些時候必須中斷休息幾天,因為這段受折磨的經歷讓她難以承受。她想要堅持繼續在這炎熱的夏季完成轉述,但我們以她能夠學習英文為由,說服她去康乃狄克州海岸的營地休息3個星期。
各位讀者在看了歐蘿拉‧瑪蒂根妮恩過去三年經歷的故事,肯定不會相信這樣的事件竟還會發生於我們現在生活的世代中。你們的感受毫無疑問將和我第一次聽到她族人所遭遇的折磨時一樣。我清楚地記得我的感受,1917年10月初,當我參加一個由美國亞美尼亞和敘利亞救助委員會執委會 (Executive Committee of the American Committee for Armenian and Syrian Relief) 為17位剛從土耳其回來的美國大使與傳教士團體所主辦的餐會,他們在兩年的時間目擊了種族大屠殺和驅逐。我聽了其中一位忠實的陳述,我對他的敘述堅信不疑,說到一個滿是亞美尼亞基督徒、婦女和小孩的教堂,如何被灑滿燃油後放火焚燒;秀麗受教育的女孩們,來自於和你我無異的好家庭出身,被販賣到東方奴隸市場;幼童飢餓至死。接著他們懇求與會者協助這些被收容在救助站的可憐難民們。
當時我簡直不敢相信所聽到的,但是當我回顧四周餐會桌旁熟悉的臉孔,包括了那些德高望重的人士:美國亞美尼亞和敘利亞救助委員會主席,詹姆斯‧巴頓博士(Dr. James L. Barton),美國大使摩根索(Henry Morgenthau)和艾爾柯斯(Abram Isaac Elkus) 講述他們的親身經歷;克里夫蘭‧道奇(Cleveland H. Dodge),他的女兒伊莉莎白‧杭廷頓(Elizabeth Dodge Huntington) 在君士坦丁堡,兒子在貝魯特從事協助救援工作; 來自德國的露西爾‧福爾曼(Lucille Foreman)、美國亞美尼亞和敘利亞救助委員會執行秘書維克瑞(C. V. Vickrey)、世界法庭聯盟的塞謬爾‧達頓(Samuel T. Dutton)、長老會海外差會的喬治‧史考特(George T. Scott) 等等, 這些人的見證不容質疑。
而閱讀這些轉述故事的讀者,雖然你們無法和我一樣,能夠親自向這些參與餐會的人士求證,但是從那時開始,幾乎每一條來自東方:波斯地區、俄羅斯高加索和鄂圖曼帝國的訊息,都經手於我,我知道在書中提及的情況並沒有被誇大。在這篇序言中,我希望向讀者引述布萊斯勛爵的報告、摩根索大使的陳述故事、塞西爾子爵12 在英國國會中的演講,以及我們國家部門的檔案,你可以得知類似此書的故事可以從任何一個正在近東受苦的 3,950,000 名難民口中聽聞。
這是一個活生生的真人紀實。瑪蒂根妮恩提到的名字,日期和地點,和摩根索大使、布萊斯勛爵以及其他人所引用的略有出入, 但我們必須要考慮到她只是一個17 歲的女孩,剛經歷過一段因戰爭所造成極其悲慘的歷史悲劇,她不是一個歷史學家,她轉述美國大眾這個故事的目的不是要企圖撰寫歷史。這本書僅僅幫助她將想傳達的訊息陳述給美國人,讓他們認識並了解在近東這幾年的狀況,希望未來能協助在那裏建立一個明智與穩定的政府。
說到亞美尼亞人的特質,摩根索大使在最近發表於紐約晚間太陽報 (Evening Sun) 的文章提到:「從希羅多德時代亞洲的這個區域就被稱為亞美尼亞。現今的亞美尼亞人是直接承襲自 3000 年前此地居民的後裔。他們的起源過於古早,以至於消逝在預言與神話中。在最大的亞美尼亞城市:凡城的石丘上,仍有許多無法破譯的楔形文字銘文,引起一些學者的注意,其中有的認定亞美尼亞民族是聖經裡提到的赫人 (Hittites)。關於亞美尼亞人,有一點是絕對可以肯定的,幾世紀以來,他們在鄂圖曼帝國的東邊已經建構了最文明與工業化的民族。從他們的群山之中,散佈至蘇丹的轄區,並成為各大城市中不可忽視的重要成員。在世界各地他們因著他們的工業、智慧和得體與有序的生活方式而聞名。他們遠勝於土耳其人的智慧與操守,使得很多商業與企業移轉到他們手中。他們和希臘人共同建構了此帝國的經濟力量。這些百姓在四世紀成為基督徒,並建立亞美尼亞教會成為他們的國教,是存在當今世上最古老的基督教教會。
在面對其他世界各地都無法相比的迫害下,這些百姓仍然堅韌地持守著他們早期基督教的信心。1,500 年以來,他們在亞美尼亞 ─ 這座基督徒的孤島,被比自己落後、有著敵對信仰與敵對民族的包圍下生存下來。他們長期的存在至今,已是一個沒有休止的殉難。他們居住的土地,連接了歐洲與亞洲,而所有來自亞洲的侵略─撒拉遜人,韃靼人,蒙古人,庫爾德人和土耳其人,都從他們這平和的國土踐踏而過。」
歐蘿拉‧瑪蒂根妮恩來到美國,講述了她族人受苦難的故事, 並為了她國家的重建盡了她的努力。她只是一個小女孩,但將她的故事透過每日的報紙、這本書,和由美國亞美尼亞和敘利亞救助委員會策畫,已經準備好提交的電影,傳遞給美國人,在我看來,幫助她和她族人在自己的家園,再次重建「在地上平安歸與他所喜悅的人」那塊過去古老聖經裡的美地,她扮演了最重要的部分。她的母親,她的父親,她的兄弟姐妹們,雖然已經離世,根據最保守的估計,仍有3,950,000 受苦的人們,且大多數是婦女和幼童,被強迫驅逐自離家1000 英里之外,在這個重建的時期,他們將求助的臉龐朝向美國。
這個月詹姆斯‧巴頓博士受託於兩百名男女,為了重建這塊歐蘿拉來自的土地,已經出發離境,正是回應這些受苦民眾呼求幫助的答案之一。
各位本書的讀者,讀完此書後,將它傳遞給下一個人,你們也可以在幫助歐蘿拉傳達訊息的使命上出一份力。
1918 年12 月2 日 諾拉. 沃恩 (Nora Waln)
麥迪遜一號大道 美國亞美尼亞和敘利亞救助委員會
紐約 公關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