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澎湖群島,明代史書常稱呼「彭湖」或「彭湖山」,位處福建東面大海中,扼控今日臺灣海峽,並與對岸漳、泉二地遙遙相望,因戰略地位重要,故早在元帝國時便設有巡檢司以治理之。明開國以後亦承襲前制,然而,不久後卻因倭盜襲擾沿海,洪武帝實施海禁政策以因應之,澎湖便和東南沿海多數的島嶼相同,慘遭墟地徙民的命運,不僅巡檢司被撤廢掉,連島上居民亦被強制遷回內地!同時,亦因明政府實施海禁的緣故,民眾不得私自出海活動,孤懸海中的澎湖便漸受漠視,進而淡忘,久之,竟成了人們心中的陌生島嶼……。直至明代中葉嘉靖年間,澎湖因成倭盜入犯福建的集結處後,才又開始又引起世人的關心和注意,之後,明政府便曾派遣兵船前往該地巡弋。萬曆中期時,日本進兵朝鮮,中日間爆發戰爭,東南沿海告警,明政府因恐其襲取澎湖,並以此做為進犯內地的跳板,遂在該地佈署固定性質的兵力--即澎湖遊兵,於每年春、冬時往赴汛防,但稍後不久,卻因倭人撤兵朝鮮,隨即又對其進行裁軍的行動……。之後,不到十餘年之間,又因倭人侵據琉球、窺伺臺灣等一連串的舉動,致使明政府面臨極大的壓力,而再次增兵海防前哨的澎湖,同時,亦讓其旁側的臺灣,清楚地浮現在明人的海防視野之上!接下來,明政府又以澎湖攸關內地安危,遂決定將該地和對岸廈門的兵力進行整合,成立了浯澎遊兵,用以增強該地防務之功能,對付窺犯臺灣的倭人,但因該支水師在結構上有不小的缺失,導致澎、廈合一的跨海兵制,未能發揮太大的功能,故成立不到六年便遭明政府撤廢掉!隨後不久,便又爆發更嚴重的問題,跨海求市的荷蘭人,仗勢著強大的武力,登岸佔領澎湖,時間長達兩年,明人費了極大的氣力,才將島上築城自固的荷人逐走,並在該地進行了一場空前盛大的兵防佈署工作,包括設立澎湖遊擊、置兵二千餘人、構築城垣營房……等,但卻又經過不到數年的時間,便又更動戍防的型態,將全年駐防改為春冬汛防,並裁撤半數的兵力,而讓此次的佈防工作虎頭蛇尾地收場!
綜觀有明一代澎湖兵防佈署之過程,不僅其間更動頗為頻繁,且過程波折不斷,幾乎與明之國祚相始終!筆者以為,「孤處海外,鞭長莫及」應是澎湖兵防問題難解之主要原因,同時,亦是明政府澎湖兵防政策曲折多變、前後難以貫徹的重要源由!至於,會造成此問題之原因,除澎湖本身受限於地理位置和自然環境兩大因素的限制外,明政府的統治能力亦是重要原因之一,亦即它無法找出一個合適的制度或方法,去有效地管理或監督當地的駐軍,以令其確實執行其任務工作。至於,前文提及的臺灣,明時稱作「東番」、「大員」或「小琉球」……等,便因倭人多次南下窺伺該地,讓明政府留意到此一比澎湖更偏遠的島嶼!臺灣,雖被明人視為是海島野夷的居住處所,但同時卻又是福建門外的海防要地,亦因如此,明政府認為,有必要對其進行監控,而起始時間大約是在萬曆中期以後。然而,臺灣雖係攸關福建之安危,但對明人而言,它的海防重要性,卻又遠不及鄰側的澎湖。因為,澎湖係福建水師的防禦信地,必須要牢固地守禦它,不讓敵人越雷池一步!而臺灣雖非水師之轄區範圍,但卻因「密邇福建」,若為敵寇所據則不堪設想,故明政府有必要做進一步地監控,而以該地不妨害內地安全做為處理之首要原則。其實,吾人若再進一步地去觀察澎湖,並拿它來和福建沿海兵防要島諸如臺山、礵山、海壇、南日、湄洲、金門、銅山……等做相比較,便可發現,該地絕對可稱是明代福建海防的最前線,亦是明軍唯一汛防跨過海峽東側者,除可屏障對岸的福建外,並可監控附近海上往來船隻的動態,其重要性自然非比尋常,而且,在明人眼中,澎湖亦是扮演監控臺灣動態的角色,周嬰的《遠遊篇》嘗言:「他若彭湖,內藩南郡,外控東番」,即是一明證。總之,吾人若從整體角度來看,不管是固守澎湖或監控臺灣,對明政府而言,目的都是為了保障沿海百姓的安全,達成福建不被外敵侵擾的目標,此亦是澎、臺二島在明代福建海防中所扮演的主要角色。
至於,此次本書所探討的內容,即是以明代澎湖和臺灣兵防相關問題做為主題,而書中所收錄的文章,包括有〈挑戰與回應:明代澎湖兵防變遷始末之省思〉、〈仗劍閩海:浯嶼水寨把總沈有容事蹟之研究〉、〈擣荷凱歌:論南居益於明天啟收復澎湖之貢獻〉、〈據險伺敵:明代澎湖築城議論之研究〉和〈防海固圉:論明代澎湖和臺灣兵防角色之差異性〉,以上都是筆者近年在國內期刊上發表過的文章,不僅係延續個人先前所出版《海中孤軍:明代澎湖兵防研究論文集》一書的探索領域,同時,亦是在該書出版之後,對明時澎、臺兵防問題所做的進一步探索心得。其次是,有關本書主標題──「防海固圉」四字的由來,它原係明人撰述與兵防相關篇章之用語,「防海」一詞意指海防相關之事務,例如海防專著《籌海圖編》便嘗稱:「防海之制謂之海防,則必宜防之於海,猶江防者必防之於江,此定論也」;至於,「固圉」則是指鞏固邊防如澎湖者,天啟五年(1625)時福建巡撫南居益便曾奏請,「今應專設遊擊一員,駐劄彭湖,以為經久固圉之圖,即以(彭湖、衝鋒)二遊兵、兩(遊兵)把總隸之」,即是一例。最後,需說明的是,因有此次文集出版的機會因緣,讓筆者得以重新審視前述五篇文章的內容,並將文中的贅詞、漏列註釋或其他誤謬不足之處加以補正,讓拙文內容來得愈加地周延和完整。此外,不同的學術刊物在序號或格式上稍有差異,為使本書各篇論文節次有共同之標準,並方便讀者的閱讀,個人亦將各文章節序號之代碼加以統一,依次為一、(一)、1……,特此說明。文末,筆者要特別地感謝蘭臺出版社和盧瑞琴小姐,因為他們大力地幫忙,拙著才得以順利地問世,而能與讀者大眾進行交流的機會。
何 孟 興 于臺中‧霧峰
朝陽科技大學通識教育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