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記憶命名_後記
二○一○年一月二十八日下午,第一次跟隨著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的邢義田院士參觀他們所裡的博物館。在燈光特意調暗的展示櫃角落裡,見到一枚孤單又略帶殘缺的居延漢簡,上面只寫著五個漢字:
「夜見匈奴人……」
燈光黯淡、時光黯淡、這片窄而小的漢簡材質底色也極為黯淡,可是,為什麼,那五個黑色的字卻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地顯現在我眼前,並且就在那瞬間直入我心?
是的,就是在那瞬間,我突然明白了,原來,訊息是這樣留下來,然後再這樣傳遞下去的。雖然,我們並不能預知,時光要如何去選擇。
今天是二○一七年的六月二十三日,下午去爾雅出版社看新書的封面。編輯碧君建議我,可以寫篇簡短的後記,向讀者說明一下出版的原由,我欣然從命。
整本書的發想,是從二○一四年七月在我母親家鄉內蒙古克什克騰草原上召開的一次國際學術會議開始的。會中我得以見到內蒙古大學的蘇德畢力格教授,並且讀到他的論文〈從慕容嘎的幾封信看內蒙古人民革命黨的分裂〉。這篇論文解開了我多年的困惑──不知如何在隔絕了四十年因而各自書寫的歷史裡找到比較可靠的時空真相,試著為我的外祖父穆隆嘎先生(大陸近代譯為慕容嘎)寫一篇比較清晰的生平記述。
困惑解除,終於可以開始寫了。然後,還想寫父親,寫我所知道的他,尤其是在回返原鄉的路上和父親共度的九年黃金時光。於是,日記一本本地翻開、摘錄,有時又旁及到自己的畫與詩。選著選著,就有點像是一冊回顧的「日記書」了,而篇幅有限,許多對我極為珍貴的記憶,終於也只能留待後日。
今天晚上,與曉風在電話上閒談。原本如她往日所言,我們是兩個在井旁的女子,乘著工作的閒暇,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幾句話而已。可是說著說著,曉風卻忽然談到她近幾年在寫作時的想法,她覺得有些事物如果再不記下來,恐怕從此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她說:
「我想寫下來,是因為有過這樣的人,有過這樣的事,有過這樣的一段歷史。」
謝謝曉風,為我代言,作為這本新書《我給記憶命名》最好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