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關於想念。
對不起
那時候我們都是
太淺的器
一不小心
都打翻了 by陳繁齊〈青澀〉
當我正在寫具象的小說、手繪具象的插圖、畫具象的漫畫、認識具象的高雄時,除了做菜、種花和洗衣曬衣這類具體的事,創作中,我特別喜歡聽情緒不具象的歌曲、電影配樂或閱讀不具象的詩。
反差,常令我有一種比較性的存在感。
很難解釋這種奇異心情,可是當我寫了這麼多篇成年人糾葛又複雜的愛情故事,翻看一九九三出生的陳繁齊這本純粹又直率的詩集《下雨的人》,我就會感覺我故事中的人也挺可愛,雖然看來世故、年紀都不輕的成年男女,心境中都保有一小塊青澀。嘿,並不是只有太淺的器會打翻,糖醋醬油酒瓶醬缸都會不小心打翻的。(笑)
《我在這裡想你》這本書的故事,是二○一四年開始寫的,當時我剛從北京搬回高雄,後來,修改了無數次。
得坦承,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搬回老家高雄,十六歲北上唸書、工作之後,我總覺得自己會老死在台北。
二○○九年卻有了一個新變化,因為好友諼諼說:「妳都在家裡工作,為什麼不換一個地方,推開門就是另個世界,豈不是更有趣?」「對呢。」這打動了我。變賣了台北的一切、清空鍋碗瓢盆唱片書籍家俱房子,我以探險的心情搬到上海、北京多年,旅遊中認識了一些截然不同的城市,比如長年積雪的地方、繞一圈就逛完的夏日小島,也認識了許多文化性格和價值觀不同的朋友,甚至談了點小戀愛,非常難得的有趣經驗。在那些城市體驗中,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對出生的故鄉未免瞭解太少。
搬回高雄之後,高雄和小時候記憶中的模樣相差極大,有我熟悉的氣味與陌生的長相,然後我又認識了一些新朋友,特別是一些從各地搬回高雄居住的朋友,大家都有不同的人生體驗和對高雄的觀點,非常有意思。
那一刻,我生出一個念頭,我寫過台北故事、寫過上海故事、寫過北京故事,心想:「我為什麼不寫這些跟高雄地理環境有關的故事呢?」這肯定和東京愛情故事、北京愛情故事、台北愛情故事不一樣。
是吧?!但書寫過程中,卻又發現真實感情都是一樣的,這也很有趣。
在長年喜新戀舊中,我們總是記恨又健忘的;在夏天懷念冬天,在汗水淋漓的燥熱中,忘了寒風刺骨的凍瘡;就像年長後思念青春的甜美,卻忘了青春期一顆鼻子上痘子都能逼使我們徹夜抓狂。
總之,懷念、思念、想念,都是人類心緒中天經地義的事,我們總是那麼不安於分。
在巴黎想念紐約、在紐約想念東京、在東京想念北京、在北京想念台北,住在新城市懷念舊城市,在新歡身邊思念舊愛。
現在,我在高雄深深想念起你,就不足為奇。
而我相信──世界上,總有一個人在某個地方某個時刻狠狠地想念著你,只是你不知道。
水瓶鯨魚‧二○一七‧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