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從事高等教育國文教學工作,已屆33年,深知大學的國文課程,本應有三大教學目標,即工具性的目標、文學性的目標以及思想性的目標。工具性的目標,旨在幫助學生增進理解、強化表達;文學性的目標,旨在幫助學生涵養性情、美化人生;思想性的目標,旨在幫助學生深化思想、淨化心靈。
而欲達成上述這些目標,恐怕不是讓大學生再多讀幾篇選文,便能夠有所成就;若不能在觀念與方法上,先開啟學生的智慧之光,並培養其基本的觀察能力,想達成這三大目標,無異是緣木求魚。甚至我們可以大膽地說,光讀選文,連工具性的目標都很難全面達成,遑論文學性與思想性這兩項目標。
世人總以為,大學生應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殊不知這項能力,其實排序在很後面;大學生第一項該培養的能力,應當是敏銳的觀察能力,它是一切能力的基礎,沒有「觀察」來打底,獨立思考也只是「空想」罷了。
大學生能長時間觀察自然現象與人文現象的種種變化,並將觀察所得記錄下來,那便是「寫景」與「敘事」這兩項能力的建立。有了這個基礎之後,學生就可以進一步借事說理、借景抒情。於是文學內容的四大要素──事、理、情、景,大學生便都能完全掌控無餘了。換言之,大學生在遣情論理時,便能言之有物,而不致流於「空談」。
文學之所以能感人至深,乃因為它總是能將情感表達得很有「畫面」。而畫面不正是事和景嗎?情、理能寄寓在事、景中,當然就不再那麼抽象,當然就十足的有畫面感。其次,畫面之中,又能結合自然畫面與人文畫面,則作者所欲傳達的情感和理念,必然更加深刻無比。例如蘇軾《念奴嬌》: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楊慎《臨江仙》: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不都是自然畫面(滾滾長江)與人文畫面(歷史長流)的密切疊合嗎?而這就是文學表現上所謂的「深刻」。
此外,《孟子.離婁下》也說:
「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
「明於庶物」不就是自然現象的觀察?「察於人倫」不就是人文現象的觀察?幾千年前的聖王,便已知「觀察現象」這樣簡單而深刻的道理,而今日的大學生卻無由落實這項有效的學問工夫,那豈不是太令人感嘆了嗎?
有鑑於此,本書的編纂方式,遂以「單元講授」為主,重點都在文學觀念的啟發以及學習方法的討論,例如「文學篇」中的九個單元。至於創作篇與思想篇,則仍以傳統的形式來呈現,純粹只是為了教學上方便舉例而已,因此將之列在附錄裏。畢竟,本書的書名乃「大學文學講記」,當然還是應該以「文學」為主,而「思想」為輔,是為序。
吳銘宏謹識於義守大學
2018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