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讀者
本期《思想》的欄目之一題為「回顧一個時代」,所收的兩篇文章,其實是在回顧那個時代中國大陸一些知識人與擅外語者的遭遇。趙園先生在本刊33期寫過「運動檔案」,檔案的主人多是知識分子;本期她寫中共從50年代到文革後期的知識分子政策,直接整理、觀察了中共在那個時代對知識人的態度與策略。今天回顧那個時代,除了感到驚悚,還不免一份物傷其類的心痛。
訓練先生(這是筆名)本身做過許多思想、學術名著的翻譯工作,因此蒐羅50-60年代中國大陸出版的大量譯書,進而發願挖掘背後無名譯者的特殊身分。他發現,當時眾多的重要譯作,竟是出自勞改犯之手,作為他們「勞動改造」的業績。他投入大量時間與精力整理資料與回憶文字,尋訪倖存至今的老人,寫成了〈「清河翻譯組」蠡測〉,交給本刊發表。這篇文章所揭露的血淚故事少有人知,行將成灰,這是一篇負有沉重歷史意義的紀錄,請讀者珍視。
《思想》每一期均設定書名,書名通常即是該期專輯的標題,而專輯顧名思義應該是由數篇文章「集」成。本期的「專輯」卻只發表梁治平先生的單篇大作〈想像「天下」:當代中國的意識形態建構〉,名不副實之處要請讀者諒解。我們的考慮有二:其一,這篇文章涵蓋面夠廣、篇幅夠長,單獨作為專輯與書名並不為過;其二、有見於這個議題各方矚目,這篇文章又是十幾年來整個「天下」論述演變歷程的綜覽,對《思想》的讀者極富參考價值,確實有必要用為整期刊物的書名,以收醒目的效果。
「天下」這個觀念本屬於中國歷史,近年來卻激發許多中國學者的想像,衍生成一種思潮,衝擊大陸學術界,甚至引起韓國、日本以及西方學者的重視。在本刊29期,葛兆光教授發表了〈對「天下」的想像:一個烏托邦想像背後的政治、思想與學術〉長文,對這個烏托邦所預設的「非歷史的歷史」提出史學的批評,海峽兩岸四地傳誦極廣。本期梁治平教授的〈想像「天下」:當代中國的意識形態建構〉,對天下論述作為一種意識形態的政治與時代背景,提出細緻的敘述與解讀,勢必再次引起華文讀書界的關注。讀過這兩篇文章,讀者對整個天下論述的產生、發展以及學理與倫理兩方面的價值將了然於心,有助於形成自己的判斷。
「天下」本是因應中國崛起的形勢而生的一種世界觀、中國觀,受到廣泛重視理所當然。討論這個主題,涉及了對周遭地區的定位,因而韓國、日本,乃至於香港的知識界都已經有所回應,台灣的一些學者所發展的各類東亞史觀、海洋史觀,也構成對應的觀點。不過台灣學者對於大陸各種天下論本身,應該更加重視。本刊作為一份在台灣出版的刊物,能夠先後發表大陸葛兆光、梁治平,韓國白永瑞,以及台灣的曾昭明幾位先生的大作,倍感榮幸。我們希望既有的討論可以延續下去。
最後,我們要推薦韓嘉玲關於80年代民眾劇場的紀錄。80年代的台灣,在各方面都充滿活力,敢於開創,左翼的文化在剛解凍的土地上萌芽,也呈現一片新氣象,其中陳映真先生的影響尤其強大。韓嘉玲當年以年輕人的熱情參與了那段歷史,如今回顧時,紙面行間仍然洋溢著那個年輕時代特有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