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作為建築家的超自傳
試著思考磯崎新的這個存在。那個知性的表演究竟從何而來?現在也還持續著那個帶著挑釁的姿勢是從那裡而來的呢。在追索著這個答案的時候,果然磯崎身為丹下健三的下個世代,而有了來自周圍對於他置身於後丹下之立場的期待。我把這個以正面表述地稱作「磯崎新的受難」。也就是說,雖然是時機賦予他的試練,但左右建築家在那之後的命運卻是決定性的。
若說丹下的傳說性業績與戰後日本的驚異復興是共同存在的,那麼磯崎以降的建築家們並無法期待同樣等級的幸運。因為國家的急速成長不可能會有那麼多次機會。再加上,後丹下世代甚至不得不接受現代主義的成熟與隨之而來的瓶頸。丹下所憧憬的世界建築巨人,柯比意從牽引了二十世紀現代主義發展的CIAM收手,於一九六五年過世。看起來已經完成的現代主義之未來有著什麼呢?為了打破這個沉滯的氣氛,磯崎展開了他所能夠想像得到的知性與挑釁的表演。回首他歷經半世紀的這些工作的模樣,可以看得到和丹下完全不同的另一種建築家的形象。那就是磯崎新。
本書,是把<如果磯崎新談建築史的話……>的這個「可能有、卻未曾有過」的企劃賦予具體成形的結果。對於這個稀有種類之建築家的知性,周圍的期待也隨之膨脹。然而,由於磯崎並不是歷史家,因此對於過去發生的事實本身並沒有興趣。不過,過去曾發生的建築的問題、並能成為其伴隨的思考痕跡的話又另當別論。這樣的作法倒是奏效了。結果,本書將圍繞著現代建築的思考軌跡,成功地作為磯崎所見的「建築思想史」整理出來。雖然建築家晚年經常會書寫自傳,但若能夠包含自身俯瞰前後時代的這種回顧一定是有趣的。不,倒不如說評論式的回顧比較適合磯崎。在這樣的想法中開始進行作業的是三年前的事。二年前則前往輕井澤的別墅,陪著我一起作了集中性的採訪。然而作業還是有所拖延的原因,在於最近的時代究竟要放入到哪裡為止的這件事感到困擾,而遲遲難以決定。
象徵最近之時代的建築家究竟要挑選誰,是個不容易決定的難題。因為這個人物必須是在磯崎新之後所出現的建築家才行。而且本來知名建築家願意對其自身之後所出現的新世代建築家作積極討論的,也是極度異常的例子。只是,如果具體的名字出現的話,就沒有以上的話題了。在這樣的想法下非常冒昧地就這樣勇敢地作下去,在不久之後,磯崎所提示出來的是妹島和世。我相當驚喜。於是堀口捨己、丹下健三、磯崎新、妹島和世、為了閱讀日本近現代建築一百年的思想而定下這樣的全體構成,作業一口氣地突入最後的部分。
在最近的時代中磯崎所帶出的另一個關鍵人物是鈴木博之。今年二月,在接到他的訃報之際,我收到了來自磯崎的一通郵件。磯崎帶著其最大限度的敬意,將鈴木寫成「天敵」。雖然立場完全不一樣,但兩人在某些部分是相似的。然後,兩者之間的交手過招,作為理解現代建築的場景也是貴重的記錄。本書的企劃在開始的那時候,鈴木對我們說「完成的話要給我看喔」,遺憾的是沒能趕得上。磯崎在最後的訪談中將鈴木博之帶出來,我認為也是磯崎式的應答方法吧。
我在學生時代第一次去看的建築展是「磯崎新一九六〇/一九九〇建築展」。那時候的磯崎新是遙遠彼方的存在。雖然有興趣,但並不是能夠談些什麼的立場。這位大建築家第一次願意讓我訪談的是在二〇〇八年的《d/SIGN》雜誌(太田出版),受到建築史家中谷礼人先生的邀請而得以參與真的是非常感激的工作。本書的企劃,或許也是這段緣份強烈引導下的結果,讓我得以再次擁有與Art and Architecture的知性大將--磯崎新先生訪問與對談的貴重機會。在此對於賦予對建築史家而言最幸福的這份工作的太田出版柴山浩紀先生、落河美砂小姐,獻上最深的感謝。
二〇一四年一二月
橫手義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