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訪六世達賴喇嘛的生死之謎：走過情詩活佛倉央嘉措的童年和晚年

【前言】尋找音律之海

第一部　從終點開始的追尋
緣起
零下9度的青海湖
憑闌處，抬望眼
奇遇寶貝公主
沙漠邊緣頭道湖
半荒廢土房之夜
騰格里沙漠的眼淚
石門天險

第二部　迷宮的入口出口
疑似風月
揭開秘密的一本書
在那東山頂上
回顧歷史脈絡
倉央嘉措的前世
隱密樂土門隅

第三部　藏印邊境行
重重關卡抵達旺
達旺寺博物館
倉央嘉措誕生的小屋
阿旺嘉措，回家吃飯囉
第三眼
重返達旺

第四部　平步青雲到跌落人間
佛心與凡情共舞
倉央嘉措有幾個情人？
青海湖畔之謎
雲遊十方僧
落足阿拉善，大漠弘法
世間最美的情郎

第五部　塵歸塵，土歸土
峰迴路轉
千山中的黑海
在更尕湖看到善好緣起
浪丐心淚
毗盧聖窟
不要在我墳前哭泣

【後記】好大一場夢

前言　尋找音律之海

　從來沒有一位達賴喇嘛的一生像他一樣曲折離奇；從來沒有一位達賴喇嘛的故事像他一樣充滿傳奇色彩；也從來沒有一位達賴喇嘛圓寂了三百年，人們依然牢記著他的名字，而這些人不只有藏人，還有漢人，還有外國人，他們記住他不是因為他的政治偉業，也不是因為他的宗教修行成就，僅僅只是因為他所寫的詩歌，雖然正史記載他不守清規，不穿袈裟，蓄長髮，歌舞遊宴，出宮尋歡作樂，以致被罷黜，但他的詩歌仍如夜明珠般，在不同的時空裡燦爛發光。

　這人是誰呢？他就是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在十四年前。二０００年七月，我辦理留職停薪，原本計劃西藏自助行，恰逢台灣政黨輪替，新總統上任，中國官方嚴格禁止台灣散客於西藏自治區單獨旅行，只能團進團出，不得已我參加了台北一家口碑不錯的旅行團，由青藏公路入藏。

　那是我和雪域高原的第一次接觸，也是我和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結緣的初始。

　抵達拉薩後參觀布達拉宮（五世達賴喇嘛時期擴建），看到八座靈塔，從五世到十三世達賴喇嘛（十四世達賴喇嘛因流亡印度，被摒除在外），唯獨沒有六世達賴喇嘛，漢族地陪解釋因為六世達賴喇嘛有一些特殊行徑，褒貶不一，因此未立靈塔。他簡單介紹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是西藏歷史上行徑最特別的一位活佛，至今仍以無數膾炙人口的詩歌活在人們心中，因受政權鬥爭所累，在位僅八年就被廢黜押往京城，途中於青海湖畔圓寂，享年24歲。

　地陪繼續介紹五世及十三世的生平事蹟，他們兩位是歷代達賴喇嘛中最豐功偉業的頭號人物，我聽著聽著，思緒卻不知不覺飄遠……。

　二十四歲就死了，好年輕呵！對照現代人一生，二十四歲不正是大學剛畢業的社會新鮮人嗎？青春意興風發，生命之歌才正要高揚，就劃下了終止符。

　倉央嘉措，這位身為政教合一、位高權重的西藏最高領袖，為什麼會寫下膾炙人口的詩歌？為什麼會拒絕象徵權利地位的達賴喇嘛身份而寧為普通凡夫？

　從那天開始，倉央嘉措這個名字，就帶著傳奇意味在我心中埋下一粒種子。旅程結束，回到繁華台北，重返繁瑣的俗世生活軌道，這個名字也深埋心底。

　二００五年九月，我幸運地申請到西藏大學「留學生中心」的入學許可，拿到一年學生簽證，獲准於位在拉薩的西藏大學學習藏語文，從最基礎的藏文三十個字母和四個母音牙牙學語，擔任我們班《藏語語法基礎格式》課程的藏族老師，某天教唱了一首藏文民謠，歌詞中文是：

　「潔白的野鶴啊，請你借我雙翼，不到遠處高飛，理塘轉轉便回！啦啦啦啦啦啦啦……，不到遠處高飛，理塘轉轉便回！」

　老師介紹這是一首藏地家喻戶曉的民謠，作詞者是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這首詩預言了他的下一世將在理塘（位於藏東，今屬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誕生，後來果真應驗。

　噢，倉央嘉措！這帶著詩意般的名字頓時從記憶深處湧現，清朗地走到我眼前來，簡潔的歌詞配上民謠風的曲調，很快地，全班每一位同學都琅琅上口，邊唱邊搖頭晃腦，笑逐顏開，顯然唱藏歌比上文法課有趣多了。

　三百多年前的倉央嘉措，不知會不會預知在三百多年後的某一個秋日，會有十五位來自世界各地不同民族的西藏文化愛好者，從二十多歲到五十多歲的男女學生，一起歡歡喜喜哼唱著他的詩歌呢！

　不久在逛拉薩書店時買到一本根據一九八二年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倉央嘉措及其情歌研究》一書修訂重編的《六世達賴倉央嘉措情歌及秘史》，修訂本出版於二００三年，前半部收錄了十位不同作者翻譯的倉央嘉措情歌，為讀者呈現出不同譯者的文采；後半部是《倉央嘉措秘史》，作者為拉尊．阿旺多吉，譯者為莊晶。

　「秘史」，好吸引人的標題！迫不及待一口氣看完，書中說倉央嘉措並未在一七０六年死於青海湖，而是遁走，先在藏區、印度、尼泊爾輾轉朝聖十年，然後化名為阿旺曲吉嘉措，在內蒙古一帶弘法三十年，最後於一七四六年圓寂。

　作者是倉央嘉措的得意弟子，全書分成三章，第一章簡略記述倉央嘉措降生、剃度、坐床諸事；第二章記述他自青海湖畔遁走後，為眾生而苦行、修持的過程；第三章記述他駕臨多麥地區造福眾生及最後圓寂的情形。文末特別指出該書是應幾位大德們之命而寫成，幾位大德包括宗喀巴教主之化身赤甲納巴．洛桑旦白尼瑪、堪布阿旺強巴活佛、賽科寺座主夏魯瓦．洛桑班登等人，都是那個時代赫赫有名的人物。

　啊，原來倉央嘉措二十四歲時並沒有死在青海湖畔，難怪藏族民間流傳一首俗諺：「格薩爾王的故事多，百姓嘴裡念的佛語多，倉央嘉措跨過的門檻多」，意思是倉央嘉措摒棄了深居宮殿的達賴喇嘛高位，走入民間，為眾多百姓講經說法、祈福、消災。

　倉央嘉措又再一次觸動了我的心靈，曾經為他青春即逝的短暫生命感到不勝淒涼，無限惋惜，當下有了一個轉圜的退路，雖然有人質疑這本秘史的真實性，但我仍選擇相信，不過當時也僅止於此而已，五十歲在異鄉雪域佛國重當學生，新角色新生活，每天都是一個嶄新的日子等著我探索，讓我並沒有太多時間及心思再去想倉央嘉措的一生，那時更絲毫都沒動念有朝一日要寫一本有關他的書。

　時過境遷，已過了多個年頭，為什麼如今才要提筆寫倉央嘉措呢？我自己思前想後也覺得這一切真的很奇妙，或許，最恰當的解釋就是佛家所說的「業力牽引」和「因緣不可思議」吧！

　我永遠難以忘懷那促使我下定決心要寫倉央嘉措的一刻。二０一三年三月，幾經曲折，我進入蒙古騰格里沙漠，探尋一間傳說是倉央嘉措建立及圓寂所在的小寺廟，一路顛簸，當那間小寺廟越過漫天風沙，海市蜃樓般現身時，剎那夾雜著萬馬奔騰的力量，迎面衝擊著我的心靈，瞬間我被一種穿越時空、與倉央嘉措佛心相連的悸動所折服。

　我眼眶中蓄滿淚水，無法想像要如何在完全沒有公路抵達的沙漠中建寺廟，現代都不容易了，遑論三百年前，是什麼樣的願心才會有這樣巨大的力量？又是什麼樣的人才會擁有這樣堅定的願心？

　直到執筆的這個當下，我依然清晰記得那份震撼與悸動，就是那一刻，我下定決心：無論這個人到底是不是隱姓埋名的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我都要寫出他的故事！

　歷代達賴喇嘛和班禪都有官方撰寫的正式傳記，唯獨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沒有，他的生平事蹟也找不到多少百分之百真實可信的文字記載，以致連彼岸著名藏學家牙含章在撰寫《達賴喇嘛傳》（資料來源主要依據藏文版的歷代達賴喇嘛傳）一書時，也只能以「撲朔迷離的達賴倉央嘉措」這樣一個標題來簡略介紹他的生平而已。

　我非専家學者，沒有能力為倉央嘉措寫傳記或評論，我只是基於同為藏傳佛教徒的身份，單純地想追隨他走過一生，隔著時空緬懷他，或許該說是把我的足跡印記在他三百年前走過的足跡上，隔著時空會擦撞出什麼火花呢？可能只是風來疏竹，雁渡寒潭，什麼也沒有，但我仍相信，只要虔誠付出、認真走過，必有收穫。

　如果您現在正在看這段文字，我想您和倉央嘉措之間必定也存在著某種業力牽引的因緣，那麼，就一起啟程吧，一起去追尋倉央嘉措的足跡，走過他傳奇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