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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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持的價值與勇氣
潘怡如／臺北市幸安國小教師
 
　　《永遠的雕像》是由兩篇淺顯易懂的溫馨小故事組成，篇幅不長，卻寓意深遠。已學會注音拼讀的孩子可以自行閱讀，還不會注音符號的孩子由家長陪同共讀，都能藉由故事內容獲得啟發。
 
　　兩則故事的主題都關於「雕塑」，一則是木刻，一則是雕像。如果細細品味，就會明白，其實王文華老師是帶領讀者去雕塑「價值」──雕塑「認真、執著」的價值，雕塑「利他」的價值。
 
　　〈一根都不能少〉故事一開始，章魚師傅繳交作品的速度緩慢、遲遲徵不到理想的學徒，其實也透露了好的品格形塑不易，需要堅持，更需要「慢教」和「等待」。小象這樣的孩子看似不怎麼機靈，但能堅持自己的原則、掌控自己的速度，不和別人比較，認真的把一件事做到自己能力內的最好，其實他才是人生最大的贏家。小象在雕刻時，都會先去細細觀察動物的千姿百態，無論是孔雀身上一萬八千根羽毛，還是龍身上三萬六千五百片鱗，抑或是虎身上十萬八千根毛，都因為小象的用心觀察、巧手雕刻，每一根毛、每一片鱗都有了情緒、有了生命。中途，小象見師兄們個個比自己有成就，也曾質疑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確，但因為他多堅持了一下，並從辛苦的過程中尋找樂趣，最後終於證明了堅持的價值。我們跟著小象成長，也跟著明白，追尋成功的過程「一步都不能少」，一步一腳印，成功無僥倖。
 
　　〈永遠的雕像〉故事中，犀牛國王為自己塑立的雕像，從有形的到無形的；從放眼即是到一個不留；從怨聲載道到深得民心，甚至流芳百世，就只因價值觀的轉變。花豹大師是國王和百姓生命中的貴人，犀牛國王「永遠的雕像」是他最成功的作品。有形的作品再華麗、再壯闊，都可以瞬間灰飛煙滅，但唯有刻進人心的美好作品，才能永傳於世。犀牛國王的懿行無疑是花豹大師留在世上最美好的代表作，看似是他成就了犀牛國王，其實他更成就了自己。一開始，國王不斷塑立自己的雕像，以歌頌自己的成就，在他洋洋得意之時，卻沒想到已造成百姓們的痛苦，殊不知成功不是損人利己，而是「我好，你也好」，這樣的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
 
　　一本書，兩則故事，兩個寶貴的生命價值，讓人一生受用無窮。
 
作者的話
 
笨徒弟刻龍鱗
 
　　我喜歡立體的作品，讀書時，曾在三義學木雕。 
　　教我雕刻的師傅擅長根雕。樹木被砍下後，挖出土裡的樹根，把它像屏風般立起來，依據根的型態，決定雕刻的樣貌。
　　樹幹是挺直壯碩的。
　　樹根不是，它們粗細不一，走向沒有規則⋯⋯

　　師傅是根雕高手，二、三十尺長的樹根，他可以刻成九龍壁，也能雕龍鳳呈祥；有時應客人要求，還能來個龍吟虎嘯。而刻什麼，怎麼雕，完全沒有草稿，一切都要憑他看到那些樹根後，自己腦中去規劃。
 
　　通常，吊車把樹根送來，師傅會對著它沉思、揣摩。他曾經搔搔頭，跟我說：「有點難！」
　　難就不刻了嗎？
　　師傅笑：「愈難的樹根，刻起來愈有挑戰性啊！」
 
　　只見師傅拉動兩尺半的鏈鋸，在烈日下，就著那些牛樟、香樟奮鬥，木屑滿天飛，樟木香氣瀰漫的午後，等他把鏈鋸一收，雲收霧散，像個武林高手般後退，漫天屑粉紛紛落地，龍騰虎躍的作品也大致有了輪廓。
 
　　或是松林間猛虎下山，明月高照的空中，有條昂揚的金龍。 
　　或是松杉遍布的山林，蒼鷹振翅，瀑布一隅，花豹埋伏其中。 
　　師傅的雕刻很少相同布局，只因世上少有相同長相的樹根，拘泥相同的題材與構圖，很容易限制了自己。
　　經過師傅的巧手，龍騰虎嘯、蒼鷹撲虎，它們總是表現得那麼自然。
　　我問：「您怎麼知道該刻哪裡，又怎麼知道這一刀下去，不會把它刻壞了？」
　　師傅的笑很謙虛，「就看一眼，想一想啊！」 
　　「怎麼看的，又怎麼想的？」當年初學創作的我，哪知道師傅這麼禪詩般的意境啊！
 
　　「就這樣看啊，看一看就知道了！」師傅說完，對著下一截樹根苦思。我這小學徒看得莫名，也只能蹲在旁邊，看他繼續揮動鏈鋸，然後又一件巧奪天工的作品從那骯髒、扭曲、奇怪與布滿歲月痕跡的樹頭，重獲新生般的躍進人間，從此變成人家客廳或大堂的一道風景。
 
　　不由想起文藝復興時期的米開朗基羅，有人問他是如何刻鑿出栩栩如生的〈大衛〉像，大師淡淡的說：「大衛本來就在這塊大理石裡，我只是將不屬於他的石塊鑿掉罷了。」
 
　　雕刻是減法，一刀下去，就無法改了。 
　　大自然是最好的藝術家，早早把最好的作品藏在自然界裡，我們人為干涉不必太多，只要照著它本來的紋路、材質，略一加工⋯⋯
　　故宮的〈翠玉白菜〉、〈肉形石〉不就是這樣來的嗎？ 
　　那段學雕刻的日子，我總不斷在刻巨龍的鱗片，一條龍幾千片鱗片，每一片都大同小異，叩叩叩的午後，我刻得愁眉苦臉：「太無聊了。」
 
　　只有笨徒弟才天天刻一樣的東西。

　　年少的我，期盼早日和師傅一樣，揮動鏈鋸，在數十尺長的樹根上揮灑，我真覺那才是藝術家，而鱗片，真是太沒勁了。
　　師傅走過來，看看我刻了一整天的鱗片，拿起雕刻刀，東敲一下、西敲一下，「這樣才自然。」
 
　　被師傅修過的鱗片，立刻有了生命般，跟著龍在雲裡穿梭、呼吸，它們是木頭，我卻幾乎能感受到它們運動時起伏的律動。我以為單調的鱗片，其實只因為我沒有下過苦心去觀察、去體會，沒有基本功，又怎麼創作出好作品？
 
　　這種道理，年輕時不懂，總要自己跌跌撞撞，經過歲月洗禮，才能明白，至於是什麼，還是請小朋友來看看後頭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