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主旨在探求史家陳寅恪學術思想發展的淵源和軌跡,以期通過史實的考掘,以及陳寅恪論學思維和學術發展之間的關聯,重新呈現陳寅恪過去長期為人所忽視的一些側面,補充和增強對陳寅恪的理解和認識。不但具有新史料,兼有新觀點和新視野。
陳寅恪嘗言「自由之思想,獨立之精神」,非僅事關學術發展,也是個人出處進退的考驗。若論其思想源流,及其辯證思維發展,本書作者追溯陳寅恪的求學歷程和相關論述,推論應可上接希臘古典辯證思維。這是陳寅恪論學的核心價值和立身大節之所在,但於其思想源流卻為前賢論陳寅恪者所未及。
「中體西用」自近代以來迭見時賢引用,爭議甚大;作者爬梳陳寅恪處理傳統體用論的過程,證明陳寅恪固為「中體西用」論者;但通過〈論韓愈〉一文,發現陳寅恪正面論述韓愈心性思想的突破係來自佛家,拈出「天竺為體,華夏為用」,等同肯定「西體中用」的作用。不論就陳寅恪個人或時代背景言,皆可謂石破天驚之論。
陳寅恪好為「對對子」,但不知陳寅恪曾以「對對子」入題遭遇連番挑戰,作者挖掘出當年北平世界日報所刊一連串的讀者論戰,以及陳寅恪親為答辯的史料,重新審視當年陳寅恪所以辯證地提出中文文法之建立,當從比較歷史語言學入手的論斷;但惜誤解者多,或視此為談趣。作者窺其用心,許為「假西學以崇中學」,亦可謂用心深,寓意遠。
思尋上述的疑問,既無現成令人滿意的答案,自有必要通過爬梳其學術論證的路徑,以期能推求其思維運作之所以然。黃萱(1910-2001)引陳寅恪的說法:「詩若不是有兩個意思,便不是好詩。」而有:「他的詩自然是有兩個意思的,所以難於通解。我相信將來必然會有史家用他的『以詩證史』的方法,把他全部的詩,拿來與近代史相印證。」本書則是企圖拿陳寅恪的學術論著以為其思維運作的印證。可以相信陳寅恪於其學術論證的路徑和運用,非僅有其自信,且胸中另有丘壑,但期後人能為其「發皇心曲」。然則本書所注重者,不在為其古典和今典之間求其達詁,而在試探陳寅恪的「心法」,即其思維的運作,探究其「辯證法」和「體用論」的表述和論證。將看似不相干,把得之西學傳統的「辯證法」和歷史語言學,以及得自傳統中學的「體用論」依序論述,且輔以少年認同的心理,探尋陳寅恪的學思發展。
本書期待能就此於陳寅恪有一新的觀點,得一新的認識和視野;於史料的運用亦力求與陳寅恪的原意相符。本陳寅恪的「假設」和「辯證法」以及「體用論」所言,得一「相反相成」之妙,從而形成一內在聯繫。本書亦期待藉此得一比較接近「陳氏心法」,即從陳寅恪的思維概念及其運作且見諸實踐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