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光緒二十一年。
周文清系廣東河源第三代果商,祖上原籍潮汕,育有一女二子,大女周阿桂,二子周阿山,三子周有祿,家中皆以潮語交言。
周文清內室思想封建,認為女子讀書後嫁人不合算,故大女周阿桂未曾上過私塾,識字不多,自小光陰多於山中放牛閒度,因童年常與客家放牛童為伴,操得流利客語,每年收成後再隨父到城中販賣果實,又練得一口流利廣東白話。
民國三年,河源連連大旱,外加各處革命起義,時局不定,多年皆無收成又無處借貸,周文清迫於無奈,一家投奔珠海遠親。一路上周文清誤踏帶銹鐵釘,不捨花錢就醫,竟發燒多日後身亡,一家無銀喪辦,只得痛心就地草草掩埋。
珠海遠親為周文清二哥,二哥住居珠海鬧市,妻內早逝,並無續弦,僅得一子,其居所狹小,卻宅心仁厚,周文清遺孤一家四口到達珠海仍得二哥收留,夜裡需將飯桌挪至牆角,六人才得席地並肩而息。
周文清二子周阿山隨二叔於碼頭潮州幫勞做苦力,三子周有禄隨二叔獨子於市集內拉黃包車,大女周阿桂與其母仍四處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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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周家一戶六口,四口男丁皆天亮起早,待近半夜才滿身汗臭回家歇息,當下混亂的局勢,房租與物價飛漲,如此勞做才得糊口。
二子周阿山剛剛在地上鋪好草席,抬頭問:「阿娘,妳和阿姐還沒找到事做?」
阿娘搖頭,臉色不好看。
這時二叔跨過地上一張張草席,蹲在門口,阿娘看了,低頭想了一下,也走出門,蹲下對二叔說:「二哥,我和阿桂已經在你這裡吃閒飯吃了一個月,如果過幾天還找不到事做,我和阿桂就搬走。」
二叔嚇了一跳,「妳千萬不要胡思亂想,都是一家人,千萬不要說這種話!現在這個世道別說棲身不易,連找個活也不易,妳們一家子在這裡好好的,別再說要走。」
阿娘怕二叔為難說不出口,再說:「其實我們還是有其他遠親可以去投靠的。」
二叔:「我真的沒有要妳們走的意思,妳別再胡思亂想,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跟妳商量。」
「二哥,你說。」
「我有個朋友他細妹在一個潮州大戶家裡做丫鬟,聽她說這大戶人家正需要一個下女,指明要潮州人,妳和阿桂要不要去看看?」
「要!要!」阿娘立刻說。
「不過……他們要的是……」二叔欲言又止。
「要什麼?」
「他們要的是能簽十年賣身契的,簽了就等於是他們的人,不是隨時就可以回來。」
阿娘想了一下,「他們給多少錢?」
「十年十五個現大洋。」
「啊!」阿娘心裡登了一下,慢慢地道出:「這麼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