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臺灣民間俗語,不論閩客都有這句:「無禁無忌食百二」,照這樣來看,凡事不太需要講禁忌就可以活到高壽囉!不但如此,還曾聽到「毋驚毋驚!扚耳食百二」這句。「食百二」是句語言民俗,大家心裡都期望「食百二」,可見大家不只希望長命百歲,還想活到一百二十才滿足呢!那為什麼又要講禁忌?其實通常講這句話之時,是在語言或生活、行為上犯了禁忌之後,對自己、給別人的安慰話,壓壓驚罷了!一些經常「番番」沒有禁忌的人,與他提到「死」的問題時!他馬上就正經起來了!可見禁忌還是有其社會功能與作用。
俗言:「入境而問禁,入國而問俗,入門而問諱。」人類社會普遍具有的一種文化現象,是日常生活的行為規範,它是客觀存在的,我們要融入這個社會,就必須尊重這個社會的禁忌。禁忌的內容、存在、功能極其複雜,也不全然是迷信,事實上有很多是族群歷史的圖騰,文明衛生的因素,行業生產的關係,看了本書讀者即會清楚明白。當然,隨著時代的進步,科學的昌明,社會的變化,有些毫無根據的禁忌,已逐漸被人們拋棄,至今甚至已成歷史。
會完成這本書,起因於2016年10月,前往桃園客家文化館參加由客家事務局主辦,桃園客語教師協會舉辦的「平安戲暨師生教學成果展」後,古美珠理事長、司儀羅乙甯小姐邀集臺北客家公共事務協會楊進煥理事長、文學作家張捷明先生等一群人於糧園餐廳午餐時,筆者談到於「平鎮市民大學」的「客家文化」課程已歷經14年共28期,可說江郎才盡,配合桃園市升格,「平鎮市」改為「平鎮區」走入歷史,「平鎮市民大學」也將併入「新楊平社區大學」,準備收攤了。這幾位從沒上過我的市大課程,起鬨說筆者一定還有壓箱寶沒有使出,偷藏一步,使我百口莫辯。於是在一陣酒酣耳熱中,不知誰迸出要筆者說說客家人常講的「你婆个朳仔」、「你婆个扐擲」(leb deb)的由來和故事,結果眾夥一陣哄堂大笑之後,竟然要求筆者開這些「粗俗語」、「詈罵語」、「禁忌語」的課。
這些「粗俗語」、「詈罵語」、「禁忌語」屬社會底層的語言,要在社會語中才聽得到。若要分辨這語言是否活絡?是否還是當地流行語言?端看這些底層語言還活絡否?可是若要拿到課堂去講,可以嗎?講者敢講,聽者敢聽嗎?老師上起課來,不臉紅耳赤才怪!不被一些衛道之士、教育人士、社會各界人士批評、臭罵才怪!至少校長會有意見吧!縣政府審核會過嗎?有那麼多內容好上嗎?有那麼多材料好找嗎?幸好筆者出身鄉下,對這些禁忌語、詈罵語並不陌生,前幾年也收集了一些,在眾夥的推波助瀾之下,研究之後,定下具有學術性課程面紗的課目名稱「客家禁忌語研究」。校長怕我一朝不慎,導致身敗名裂,膽戰心驚地勉強送審,結果幸運地通過了。
有位教授聽到筆者開這課,覺得非常驚奇,不可思議地說:「兩小時就講完的課程,竟然還可以上到一學期!」幸好學員都是成人,甚至老年了,上這課不用「家長同意」,亦是他們要求要開的,大家心有靈犀,上起課來不至於戰戰兢兢,面紅耳赤。剛開學人數不很多,幸好很快地人數增加,真的!經過一學期誠惶誠恐、膽戰心驚、忐忐忑忑,有時講得面紅耳赤,有時又欲言又止,終於上完一學期。本想結束,可是同學們卻欲罷不能,看到書架上好多本有關民俗禁忌的書,腦際突想:何不以此「禁忌語探究」出發,再去探討客家民俗上的一些禁忌問題?結果與同學討論之後,得到全班學員的贊同,繼續開課,課程名稱改為「客家民俗與禁忌」,開始尋找資料,編輯講義,並送臺灣師範大學「非正規課程認證」通過,於2019年獲得社區大學20週年社大課程績優獎,且於10月受邀到臺北萬華剝皮寮公開講演。個人也曾受邀寶島、講客、新客家等電臺專訪,談談開課原因與目的,實是當初開課時料想不到的。
本書的編成,即是上了三年6期的講義整理完成的。內容參考了很多書後所附參考文獻的資料,以及教學相長,學員於上課時也提供資料,加上個人的生活經驗,綜合編輯成書。客家分布廣泛,本書所謂的客家,主要聚焦在臺灣地區,內容參考各家內容與分類,共有十章,除第一章概說及第十章客家民俗禁忌的禳除、傳承、生存與式微外,將民俗禁忌分成日常生活禁忌、語言交談禁忌、生命禮俗禁忌、歲時節日禁忌、人生觀念禁忌、民俗信仰禁忌、行業生產禁忌、宇宙生物禁忌等八章(類別),每章再分節次。本書主旨不在探討民俗,而是以民俗出發,期望以最簡潔的內容,藉由歷史、其他族群民俗的禁忌,看客家民俗禁忌的起源、內容、式微等,提供讀者做為參考。
本課程能開成,要感謝當初餐會起鬨的那群老友,社大唐校長及其行政團隊、學員的支持。本書之出版,要感謝新楊平社區大學的指導、客家基金會的補助及五南圖書公司的出版。個人才疏學淺,懇切期望各界賢達惠賜指教,殷切盼望是幸,感激不盡。
徐貴榮
2021.03.23 寫於中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