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典藏台灣真善美 回望錫銘的光影
翁台生
回頭細讀林錫銘的《浮光掠影、攝影筆記》,彷如重新檢視林錫銘一生的傳奇寶盒(Legacy Box),傷感中帶著點欣慰!
林錫銘是個很不喜歡被定位的人,若用傳奇的字眼來說他,這個腼腆的蘭陽子弟肯定紅著臉跟你搶白,不要吃他豆腐。可是他的攝影筆記傳佈甚廣,連我在台灣的親友以前都跟我們提起要去上林老師的課。錫銘有陣子常到全省各處傳揚攝影理念,還半開玩笑跟我說:「他們都喊我浮光大師」。
「絕美,都在每一個眼下瞬間」;錫銘能抓住瞬間,見證大時代,確實是大師無誤。
30年的新聞生涯,他是個很有感的記者,鏡頭記錄的時代縮影,串連起來可以看到台灣解嚴、開放關鍵年代的變化。
就跟他所說的觀景窗後的腦袋,決定圖片呈現的視野,錫銘的鏡頭總會出現令人驚奇的格局,見人所未見。我跟他在聯合報同事期間,總是習慣在半夜發完稿後,走到攝影組看他吃便當,順便聊聊當天的新聞處理,發覺他的腦袋點子還真不少。
錫銘也是個很會說故事的人,不只是鏡頭會說故事,他會拍、會寫,也很會講,能把攝影的專業轉化為普通的語言,貼近普羅大眾的需求,他在聯合報文化基金會開「儍瓜變聰明」的攝影課名噪一時,一開放報名就額滿,很快吸引許多不同年齡層的「錫粉」,也讓錫銘後來成立了大大學堂,滿足更多人的需求。
攝影如錫銘所說,讓他謙卑貼近大地,捕捉台灣許多美麗的光影,典藏台灣的真善美,而這也正是他人格與工作性格的三大特質。
真實:「紀實攝影就是記實才是王道」。所以林老師強調不搖黑卡,不擺拍,不修圖,不侵入、不趕人,完全呈現真實的現場。大大學堂也植入這樣的DNA,同學很自傲的跟別人說那些矯飾的手法我們不做,因為「我們的老師是林錫銘」;「真情流露,才是真情真味」。
善良:錫銘有顆農家子弟憨厚善良的心,「攝影,先具良善感知,再求表象加值」,他的鏡頭慈悲喜捨,溫暖動人,理性兼具感性,多的是悲天憫人的胸懷:「攝影,可以良善改變社會」。
美麗:錫銘引羅丹的名言說這世間並不缺少美麗,只是未被發現。錫銘的美麗一如我在美國常聽到對往生者的禮讚He is a beautiful person ;老同事找出他當年在街頭運動時的留影,動盪的年代,飛揚的青春,如時髦用語形容是捕捉到美男子一名。相處久了才了解錫銘的美來自內心,是那種高貴美麗的靈魂。
也只有林錫銘的真善美才能有這樣超凡的凝聚力。回想2006年找錫銘與聯合報副總編輯康錦卿來紐約,給世界日報同仁講編輯、攝影美學。我們有幾天時間當林老師的學生,在紐約中央公園的大石頭上,在華府紀念碑下大草皮,盡情地趴下翻滚,對焦,享受林大師的指導。回頭再看錫銘留下的圖檔,那年的春花開得真是燦爛。「深春盡處花頻落,和風到時誰回頭?」他不也是欣賞風中最後絕美翩翩飄落姿態……
客居紐約這幾年,正是林錫銘在台灣大大發光發熱的時間,有時從臉書上看他貼出的圖文,真的是美到不行,特別是他帶團到新彊外拍的美景,不管是塔里木河畔的胡楊,還是喀納斯湖畔氤氳的山光水色,真的是靜美到不行。一直在等退休後能有機會,跟著林老師去捕拍那些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人間淨土。
可惜後來錫銘的身體有了狀況,我們再也沒有機會跟著他外拍。2018年勉強跟著旅行團到新彊,卻再也找不到林大師鏡頭中那些絕美的光影。
「時間對了,光影對了,人人都能留下美麗的風景。」
懷念那些跟錫銘爬大山、無話不談的日子。錫銘那年去攀南湖大山,受困惡劣雨雪無法登頂,卻留下幾幀絕美山景,對人生風景也有不同的觀照;「既已攬盡路程上一幕幕絕美,完美終點到得到否?好像也不必太去計較……了無遺憾了。」
錫銘的人生舞台提早謝幕,沒有能走到完美的終點,難遣人間未了情,怎能說是沒有遺憾;只不過看到浮光大師作品終於出版,稍微有一點欣慰!
「留下感動要及時,不然一切就成過眼雲煙」;「醲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卓異非凡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謝謝那個平凡,卻又如此不平凡的林老師留給我們人生的真情真味!
翁台生為前聯合報副總編輯、世界日報總編輯
自序
性靈在功利社會中翻滾,
一點一滴蒸騰流失自己最初最原始的感動。
我深信,如果冰冷相機還能幾分去擬人,
或還能在觀景窗中,定格眼中當下幾分悸動,
追回幾分曾經擁有的感知,與生俱來卻漸漸淡薄印記。
假若幾百分之一秒快門瞬間,都能如此多樣美麗感人,
自問:我們已錯失多少美好瞬間?
所以,我生活‧我攝影‧我繪畫‧我書寫‧我筆記……
試著把鉅細感覺找回來。
生活態度一直是認真的,但一年一日終還流逝,所有的都被時空掩埋;
攝影於我雖是隨心隨意的,我卻計較快門百分之一秒間差異的精準;
在攝影的光影魔力變幻中,還會在世俗生活中持續執著認真著……
沒有人可以自以為偉大,在自己土地上要永續,我們只能謙卑以對。
三十年新聞攝影工作,我知道在真實、公義下,
攝影是要直搗見骨,聞不到槍口硝煙味,就知道自己靠得不夠近;
出生入死、上山下海、披星戴月不就是要把現場的第一時間影像留下,
就是殘忍著心、忽略真情感覺,
也都在工作前提下「無情」完成……。
離開工作的攝影就完全不同,我一如路人甲乙,
享受眼前影像魅力,沒有侵入、沒想佔有的享受光影世界。
走入世俗百姓家,淡出人間一心事,我在漆黑海上,
終究還是看見一道光……攝影,對我來說,只是生活的其中一部分。
我不為攝影而生活,也不為生活而攝影。
雖然半生以攝影相關支助了生活,但從不變賣自己靈魂,
而攝影扮演角色,讓我生活更添充實一二,
我想態度可以決定高度,或還能影響眾生三兩,
親近庶民、接近自然、看見土地與溪河海的芸芸眾生……。
所以攝影相關,我有自己的主張與做法,
走自己想走的路,「走入世俗百姓家,淡出人間一心事」。
初衷未變,一路再繼續。
我說:「路會孤獨,風雨會隨時,頭絕不能低下……」
而我,從不無厘頭製造無義虛相,
生命,本來就是存在於生活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