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願望

第一章
 
南原監獄的院子裡，長出一棵猶如怪物的芒果樹。它茂密的綠色枝椏向外伸展，越過龜裂的水泥地，籠罩著查塔納河濃稠的棕色河水。監獄的女囚犯在這棵樹的遮蔭下消磨了大半時光，與此同時，隔著監獄的大門，河中的小船來來去去。
 
住在南原的十幾位小朋友也躺在這片樹蔭下，度過終日光陰。不過，這不包括芒果盛產季。每當芒果盛產時節，這棵大樹就會從樹梢垂掛下粒粒金黃的果實，輕輕擺盪著，卻偏偏讓人摘不到。
　　
這可把孩子們搞瘋了。
　　
他們對著芒果又吼又叫，拿著碎水泥塊直往芒果丟，想把芒果敲下來。當芒果拒絕落下，孩子們就哭了，跺著他們的光腳丫，失望透頂地倒在地上。
　　
阿朋從不跟他們玩在一塊兒。他反而靠著樹幹坐下，兩手交疊放在後腦勺，看起來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但他的注意力其實非常集中。
　　
阿朋已經對這棵樹虎視眈眈了好幾個禮拜。哪一顆芒果最先開始熟成，他清楚得很。他一直密切關注著果實的表皮，從猶如粗糙蜥蜴皮般的綠色，漸漸變淺，轉為南瓜皮般的黃色。他盯著螞蟻在芒果上頭爬行，很清楚牠們在哪顆上頭逗留，嗅聞著果肉散發出來的香甜氣味。
　　
阿朋看著他的朋友桑吉特，微微點一下頭。桑吉特也沒有對著芒果大吼大叫。阿朋告訴他去坐在哪根樹枝下面，他就乖乖坐著，等著。桑吉特已經等了一個小時，如果有需要，他也願意再等上幾個小時，因為在南原，最值得等待的東西，就是芒果。
　　
他和阿朋倆都九歲，也都是孤兒。桑吉特比阿朋矮一顆頭，而且骨瘦如柴——即使是囚犯，也算是瘦得離譜。他的臉既寬又圓，其他的孩子都取笑他，說他長得就像老阿婆在小船上兜售的烤米球串。
　　
就跟南原大多數的婦女一樣，他們的母親因為偷竊被捕，而被送到了這裡。兩人的母親都因難產過世，不過根據其他婦女至今依然津津樂道的故事，桑吉特的出生特別讓人難忘，因為原本應該要頭先出來，他卻是糾纏的雙腳先出場。
　　
阿朋對他的朋友搖搖手指頭，要他往左邊挪過去一點。
 
再過去一點。
　　
再過去一點。
　　
就是那裡。
　　
終於，經過漫長的等待，阿朋聽到芒果的梗「啵」的一聲，發出輕柔的聲響。阿朋倒抽了一口氣，笑了，本季第一顆芒果筆直地掉進桑吉特等待的臂彎中。
　　
但是，在阿朋與他的朋友共享勝利果實之前，兩位年紀稍長的女孩注意到桑吉特握在手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