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余豈好辯哉,余,杰也
謝志偉 台灣駐德代表
拉丁文裡有句古諺叫 ”Nomen est omen”,其一譯法可為「人如其名」。瞭解余杰流亡海外前後至今作為的人,都會同意,這位集膽識、內涵、勇氣於一身,抗共不歇,寫作不輟,撥雲見日辯真理的書生是個提著筆桿子對抗槍桿子的傑出好漢子。
其實,他還未離開中國的時候,常也是一手提書袋,一手提腦袋地在和中共政權周旋的。本書幾篇章節結束時,都有類似字句如:2008年10月25、26日完稿。是日,亞歐領袖高峰會在北京召開,北京朝陽區國保大隊的便衣在我家樓下晝夜監視」 或 「2009年6月2日,『六四』二十周年紀念日前夕,近十名祕密警察守候在我家樓下」。
好,先是拉丁文,再來古漢語。(古)漢語同音多同義,依我看,眼前,「杰」字同「傑」通「節」,就是一例。而「節」者,指木之堅實不折,謂人之堅毅不屈也,真乃余杰面對中共政權不屈不撓之寫照。而,我想,余杰這本厚達三百多頁的書起自「馬丁路德」應非巧合。
馬丁路德當年以一本聖經的原義及一本初心的堅毅點燃了讓當時歐洲中古世紀末教宗和皇帝的龐大世界天翻地覆的宗教改革之火。事件的高潮就是1521年,4月17、18兩天,馬丁路德在德南小城沃爾姆斯(Worms)的帝國會議上冒著生命危險拒絕撤回他聲稱「教皇所言並非即是真理,教皇既是人,亦會犯錯」的論述。他辯解所講的最後一句話「這是我的立場,我別無選擇。上帝助我,阿門。」膾炙人口至今,在西方世界尤其家喻戶曉。
身為基督徒,力抗中共邪惡政權的余杰走訪了路德之城威登堡(Wittenberg),寫下這段曲折歷史,用心之深,下筆之切,當非偶然。而,這也是這本書非常值得一讀之所在:余杰寫的固是德意志五百年前至當下的盛衰風華史,字裡行間,卻也處處透露著面對當代中國淪為共黨迫害人權,扭曲真理的對象之悲憤與憂心。而難能可貴的是,此憂心也兼及於陷入中共魔爪的香港及飽受威脅的台灣。尤其在論評「人權壓迫史」之章節裡,台灣的鄭南榕烈士和德國的蕭氏兄妹、中國的劉曉波和廖亦武並列,令我讀了心頭震撼不已。
余杰非屬長期留德之輩,然除了短期造訪德國東南西北歷史原地及相關紀念館之外,其博覽中譯相關德國史料群籍之眾,穿插引用,互為演繹之廣且深,著實令人讚佩之心不禁由然而生。況且,他還透過文史資料抽絲剝繭地理出中德台三國間在某些重大事件上的連結,令人既驚訝也驚艷。篇幅所限,我就不多言,讀者可自行詳閱,在此僅舉一在二二八事件幾年後被國民黨政權槍斃於台北馬場町的旅台任教於台灣師範學院(今之國立師範大學)的藝術家黃榮燦這個名字。余杰對這位於槍斃後被草草埋屍於六張犁亂葬崗的藝術家與魯迅及德國版畫家柯勒惠支(Käthe Kollwitz)間的連結之描繪,令人讀來真是心有戚戚焉,能不潸然淚下者幾稀矣!
本書2009年初版時,書名為《從柏林圍牆到天安門》,旨在「比較德國和中國現代化道路之異同」,12後再版,更名為《德意志的罪與美》,依我判斷,應是對這些年來德中關係糾結於「經貿」與「人權」之間的錯綜複雜頗有感觸/微言所致。其中曲折,讀者自有體會。我作為台灣駐德代表,基於外交禮儀,就不作評論。倒是我認為,拜登總統入主白宮不足百日,世局就已出現可令吾人對「習政權」說聲「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的理由。
余杰在書末寫道,「我相信,有一天,我終將看到一部中國版本的《竊聽風暴》。。。中國需要類似的電影,讓觀眾從黑暗中看到光明,從恐懼中發現希望。我可以很自信地在此回應:會的!這一天終會到來的!——只要勇敢、有智慧的中國人、台灣人、香港人、圖博人、維吾爾人及蒙古人等及自由世界的盟友們手牽手,肩並肩地站在一起對抗橫霸殘酷的中共政權,而許多跡象顯示,這些已是現在進行式了。
一如在本書中也提到且亦是我二度使德後有幸結為摯友的中國流亡德國的作家廖亦武兩年前斬釘截鐵所公然宣稱的「中國是全世界的威脅」,香港流亡台灣的詩人劉偉棠在其詩作〈同仇〉裡引詩經秦風的話:「脩我戈矛,予子同仇」,這就是暴政必亡的保證。
總之,余杰透過這本書帶領中文讀者穿過德國近代、當代史的漆黑隧道,轉接光明大道,同時也對照著中國近代、當代史至今尚拋錨在交流道上的黑暗軌跡,非常精彩!
最後,我要指出,日後回頭看中共政權無能侵台而是垮台時,余杰這個提著筆桿子力抗槍桿子的傑出好漢子之功勞,絕對要記上一筆。
為真理而辯,只為真理而辯,這是他的立場,別無選擇。是為序。
柏林,2021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