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西島漂流記：一個台灣太太的新故鄉狂想曲

哈累大國民
 
Râler 中文一般說是「抱怨」、「發牢騷」，但我覺得這兩個詞的強度不夠。這個法文單字原指人臨死前呼吸困難的聲音，用「哈累」來戲稱一個人叨叨絮絮的牢騷像快斷氣了那樣，跟台語的「靠么」有異曲同工之妙。哈累就是你不爽、不平、不高興就大聲地講出來，罵出來，讓大家都知道你不高興，不爽，覺得不公平、不同意。台灣人會說是在「靠北」、「抗議」，叫很愛哈累的人作「大砲」。
 
法語則是稱哈累一族為「哈樂」（râleur）。
 
哈樂們無論何時何地都在從事這項他們最熱愛的運動，從自然現象（譬如颳風下雨）、社會制度（退休金算法）、國家大事（總統選舉）、交通運輸（火車老是誤點）、人際交流（主管機歪），直到罐頭不好開、曬衣時衣架纏成一團且愈扯愈糾結等等日常不順遂，都可哈上一哈。如果奧運有哈累一項，我打賭法國人一定每屆都拿金牌。
 
剛來法國生活的時候，也許是從小在台灣養成很容易感到「不好意思」的習慣吧，每逢老公哈累，雖然知道不是針對妳，但那種不爽的氣場實在太強大，聽著聽著就會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該為衣架打結和火柴點不著負責。
 
久而久之，那股怨氣開始令人感到煩躁。
 
早上我還在睡， 聽見廚房裡傳來「美和德（merde）！美和德 ！（註）」的驚呼，以為發生什麼嚴重事故， 跑過去一看，原來是米線昨晚要睡前忘記按下洗碗機的按鈕，以至於早上起來沒有乾淨的杯碗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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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屎到成功」
 
法語的merde（發音美和德），相當於英語的shit，大概可以榮膺日常法語中最常被使用的單字，各式各樣的正負面情緒皆能表達，甚至祝人好運時都可以跟對方說美和德。
 
祝人「屎到成功」的源起已不可考。一說是因為迷信，認為實際發生的和嘴裡說出來的永遠相反，所以故意祝對方「呷賽」， 希望因此為對方帶來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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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以為然）：「也沒什麼大不了，幹嘛要用那種不小心按下核子彈發射鈕的語氣。來深呼吸，就像春天寧靜的雨絲，寧靜致遠啊……」
 
米線：「妳知道春天寧靜的雨絲要跟妳說什麼嗎？他說美和德，什麼時候不讓我下來，偏要春天，讓我下個不停，還要掉在爛泥巴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