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

風流月光──楊風同志小說《曾經》序
／昨夜微霜

橫越輪迴流轉，看盡彼岸花──楊風同志小說《曾經》序
／孫金君

男男殉道──楊風跨越半世紀的同性愛與私小說
／林秀赫

自序
／楊風

日環蝕
Narcissus Tazetta裡的歌聲──輪迴的藤蔓
小小羊兒要回家
黃泉路上彼岸花
阿鴻
曾經
南無當來下生彌勒尊佛

 

自序
　
　　我對同志情的自覺，開始得很早。小學五、六年級，就知道我的同志性傾向。因為在當時，小小的年紀，我就會把一首流行在二戰末期到戰後初期的流行歌曲〈支那の夜〉，改填成愛慕同班同學的歌詞，然後自哼自唱。這篇〈日環蝕〉，就是這種性自覺下的作品。

　　〈Narcissus Tazetta裡的歌聲──輪迴的藤蔓〉，也是一篇寫得比較早（2017年10月）的作品。Narcissus Tazetta是一家Gay bar的名字，也是多花水仙的學名。而水仙是男同志的象徵，這是男同志圈裡，大家所熟知的事情。在這家Gay bar裡，不幸的事情發生了，和前些時日，在公園裡發生的不幸事件相同，都是為愛割腕自殺。也許，這就是佛教所謂的輪迴吧！它像藤蔓一樣，一直糾纏著同志，讓同志無法喘息。

　　〈小小羊兒要回家〉，透過一首流傳很久，也很廣的禁歌──〈小小羊兒要回家〉，來突顯黑道和政黨之間的相互利用，相互勾結。其中的「美麗島事件」，只是一個顯著的例子罷了。故事說的是我和堂兄之間的同志戀情，與〈日環蝕〉中的堂兄，說的是同一個人，但故事有虛有實，讀者們不要太過在意。

　　我對彼岸花（紅花石蒜）特別有感情，喜歡它的豔紅，憐惜它的花、葉不能同時，更感動於有關它的民間傳說：傳說為了指引往生者來到地獄冥府，它讓自己開在黃泉路上。我學過幾年油畫，也畫過三幅彼岸花。寫成小說〈黃泉路上彼岸花〉，倒是第一次。故事中，閻羅王會玩電腦，會用手機，也玩臉書和IG，只是博君一笑而已。為往生的同志愛人，下地獄去拯救他，才是這篇小說的重點。

　　新冠肺炎肆虐全球，臺灣也從5月19日開始，疫情警戒提升到第三級。至今6月21日，已足足一個月又零兩天。在這一個多月，活像關禁閉的時間中，我寫了五篇小說〈小小羊兒要回家〉、〈黃泉路上彼岸花〉、〈阿鴻〉、〈曾經〉，還有〈南無當來下生彌勒尊佛〉。每天清晨，三、四點鐘起床，一直到晚上九點鐘就寢，不眠不休，在寫小說。

　　〈阿鴻〉是寫一個已經有二十五年沒有聯絡，突然又出現的朋友。剛認識他時，他在開計程車。我每星期租他的車，或外出辦事，或去郊外散心。後來他不開計程車，去酒店當牛郎了。最近，他在網路上看到我的相關訊息，他搜尋到我的臉書，然後在Messenger中告訴我：他已不在酒店上班，去了一趟西藏，想尋找六世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足跡。倉央嘉是個喇嘛，但也是個情聖。他的名句「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不知感動過多少人！我把這位老朋友的故事寫出來，就成了〈阿鴻〉。

　　〈曾經〉寫另外一個朋友，他是我高中時的情人。幾十年沒有聯絡了，十年前，突然穿著僧服，到我家來。想必他要告訴我，「年輕時，你所愛的情人，已經出家了！」我在這篇小說裡，寫著，「不知看破／幾層紅塵了／山已不再是山／但水，夢裡／那灣／潺潺幻化的春水／依然／水是水。」小說裡，他出家了，他的妻子也出家了，唯獨只有我，還在「水是水」的凡界湖水裡，載浮載沉、頭出頭沒。

　　我對彌勒佛有著虔敬而且深厚的感情，從幾十年前，一直到現在，每天的早課和晚課，我都把誦經、唸佛所累積的一丁點「功德」（如果有的話），迴向給彌勒尊佛，並發誓：願我生生世世留在人間，等待彌勒菩薩的下生。按照《彌勒下生經》的預言，彌勒將在五十六億七千萬年後，下生人間成佛。那時大地已成淨土，政治也非常清明。所以，不管是從修行的角度，或是從環境保護的觀點來看，彌勒都是我最崇敬的菩薩。

　　但是，古來自認「正統」的佛教，卻不怎麼重視彌勒，倒是一些被視為「邪教」的教派，例如古代的白蓮教和今天的一貫道，對彌勒特別崇敬。他們把彌勒視為「白陽劫」掌天盤的神明，是上蒼（無生老母）派來拯救人類的救星。在古代，甚至把「彌勒下生，明王出世」當作起義革命的口號。我一向同情弱者，白蓮教、（被禁時的）一貫道，都是我同情的對象。我甚至在一個同志愛人的引薦下，加入了一貫道，成為他們的「講師」。我還和已故國大代表王蘭女士、中研院瞿海源教授、已故中研院宋光宇研究員，一起為當時還被國民黨政府視為「邪教」，因而禁止傳教的一貫道，寫文章呼籲政府解禁。我也曾寫了一篇短篇小說，把為一貫道解禁奔波的過程，寫進這篇小說裡。（小說名為〈皇母的眼淚〉，收錄在我的第一本同志小說集《那年秋天》）我一直想把這些同情化成文字，或是寫成散文、寫成小說。〈南無當來下生彌勒尊佛〉正是這一同情下，所寫出來的一篇小說。在這篇小說裡，我透過同志堅定的愛情誓約，寫下我對白蓮教、一貫道，甚至明朝羅教的關心。

　　我出版過十六本佛教的專門書籍、六本詩集（其中三本是同志詩集）、一本劇本，而同志小說，卻只有四本。我不想成為佛教學者，也不想被稱為詩人；最想做的，是同志小說家。但是，感嘆起步太晚，一直到六十三歲（2006年）退休後，才開始寫同志小說。並在兩年後（2008年12月），出版第一本同志小說集《那年秋天》。

　　《曾經》，也許可以看作是我，試著成為同志小說家的一個微不足道的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