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似乎少了蟬聲

這是春天
 
「一朵黃花風鈴木落在佛口」
佛微笑，無須拈花
黃花風鈴木，那麼輕盈
春天淡雅的化身，那麼隨意
彷若冬日最後的一聲嘆息
要解開這無常的謎
 
一朵花豈僅是一個世界
一朵花嘗試訴說的
讓翩飛的蝴蝶，用美麗的
裙襬，撩起整個季節的喜悅
這是春天，風暖暖地吹
樹上盡是新綠，草任由松鼠
翻滾，跳躍。這是春天
一朵花，是一截生命的訊息
 
一朵黃花風鈴木，悄然
落下，無聲無息
卑微地，落在佛口
什麼事也沒發生
佛只是微笑，無語
或許，因為這是春天
 
在學童之間
 
在學童之間，朗朗笑聲裏
我看見一片翠綠的樹林
林下柔細的草，初夏的
蟬，隨着笑聲，輕盈地
抖動蟬衣，五色鳥隱身
在枝椏間，咕嚕咕嚕鳴唱
風吹動樹葉，陽光斜穿過
在樹影中，松鼠大方地
分享彼此的喜悅，就像分享
樹與樹之間的秘密。
 
在學童之間，朗朗笑聲裏
我看見時間在樹林中
徘徊，林下的草枯了又長
蟬聲漸啞，五色鳥在枝葉間黯然
藏匿，松鼠來回驚慌
跳躍，樹與樹之間
深藏着，無法訴說的秘密──
我走在學童之間，想攔住
時間，我大聲吶喊
悵然地看着樹葉，悄然落下。
 
羣龜
 
四月連日春雨過後
難得綬草和小葉桑都含羞露臉了
要招呼雨水清洗過的嫩葉
展露放晴的面容
一羣人架起了相機
苦守着樹梢上的五色鳥
松鼠三三兩兩繞着樹身躍上躍下
逗弄着笑聲朗朗的孩童
那麼究竟要如何
如何放下愴懷的心緒？
 
只有生態池中的羣龜
一字兒列隊排開
或低頭或昂首，全心全意
要迎接久違的陽光，把沉鬱的
爛泥吐盡，把忐忑憂傷
深埋池中。白鷺鷥嘎嘎羣飛
水鴨呱呱划水，某種秩序
正在形成，在春日中
羣龜不惜展演一場
連日雨後的心情。
 
秋日寄張錯
──讀〈鹽柱〉有感
 
要如何形容阿勃勒的金黃花串
倏忽間換上了長莢果呢？
我聽那蟬聲，像野薑花那樣
逐漸萎蔫，幾片水黃皮的
枯葉，毫不掩飾地，在我眼前
翻飛，飄落，要向我描摹
此時臺北的心情。巧巧
傍着我，在大安森林公園
看微風如何穿過竹叢
看秋意如何捎來遠方的消息
 
你那裏也秋了嗎？據說那裏
天火橘紅了天空，灰燼如雪
據說飛禽折翼，走獸在慌亂中
找不到回家的路。還有失魂的病毒
仍然四處逍遙，流竄，一路嘲弄
這個任性的世界。鬧季節病的
種族暴動，也趕來召喚歷史的
幢幢鬼魅。既是秋了，聽蟬聲
漸行消隱，也罷！且換另一種
心情，看世界何以要如此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