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述分裂
女兒繼承母親一雙豪乳可說是天經地義,就此以外她什麼都沒留給她。如果那張臉也是遺傳的,寧可不要,沒有人要那種卑劣的基因。她躺在兩坪房間裡,臥鋪和天花板將她夾住,想像自己是可口的夾心餅乾。她聽見外邊新鄰居來拜訪請安。
「哎呀!考上醫學系呢!真是聰明的孩子!」新鄰居情緒高亢,彷彿上榜的是自家女兒:「她叫什麼名字啊?」
「劉子珮。」母親以菸酒日夜澆灌的喉嚨發出震動。劉子珮忖量植物也會發出極纖細的聲響,這聲音或許在說他渴。
「咦,我看公寓名冊您也是姓劉⋯⋯。」
劉子珮無奈地闔上眼睛。母親愣了半秒,驟然哀嚎起來,雙手抓著那人的臂膀奮力晃動如一急欲振臂高飛的鳥,自己懷了這孩子後就被男人拋棄啦——孵蛋好辛苦的,終生被這孩子限制住,沒享受到十八歲的青春吶。母親的煙燻妝噙著淚水,口紅在鄰居的胸口埋上唇印。這些劉子珮都沒見到,她是憑記憶臨摹的,現實中居然也毫釐不差同步發生,每個語調轉折,換氣,母親眨眼掉一滴淚。
鄰居必然是嚇得半死,慌忙說之後會帶很多東西來援助他們,匆匆敗逃,腳步聲快速消失在轉角。母親撕心裂肺的叫聲戛然而止。劉子珮盯著天花板喟嘆:「好煩。」母親說:「真的,妝又要重化了。」母女倆曉得,此來這鄰居八成不敢再訪;即便來了,不送點東西也會感到慚愧,畢竟他已經是被處理過的,像為動物放完血,日後保存也方便。家有不言自喻的原則。
「我晚上有事,你自己吃。」母親的高跟鞋在門口敲了兩聲。
「又去給人幹?」
「靠夭啊,就說我不是靠這賺錢,不然早就窮死。」母親不脫鞋,直接穿進室內佝僂佝僂的朝子珮走來,擠她的臉頰,接著是胸:「天知道你的聰明才智哪裡來的,但你要好好把握,我給你的只有這對奶奶。將來當個醫生娘你就能在家數鈔票了。」
「如果只是要待在家,我何必念醫學系?」
「這我怎麼知道?你媽笨,你動腦想想就知道了。」母親甩上門。
半小時後,劉子珮來到黃有閔家樓下。
有閔正在讀課外書,中等常渡的《逼死集》,他說寫的是些諷刺女權的短篇故事。很好笑,很多女生都把自己的處境描述得太誇張了,很自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