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騙局

 

　　古諺有云，正常情況下，如果有個東西看起來像鴨子，游起來像鴨子，叫起來像鴨子，那麼它一般就會被認為是鴨子。或至少是隻特徵像鴨子的動物。加密貨幣，一種巔峰期估值曾經飆升到一點八兆美元的數位貨幣生態系統，一直都有點像拓荒時代的美國西部。至少在最近這幾年，加密貨幣的監管都還沒跟上技術與創新的腳步，基本上可說是無法無天狀態。這導致眾目睽睽之下一個黑社會的誕生，黑手黨、組織犯罪、間諜、駭客、機會主義者及騙徒在這裏交織共生。一個充滿詐騙、駭客與竊賊、綁票、勒索與失蹤人口的世界隨之而來，在這裏，數十億美元的龐氏騙局（Ponzi scheme）、專案一籌集到資金就捲款逃跑的情形，都是司空見慣。

 

　　很不幸地，在加密貨幣的世界裡，遇到騙徒的機會比大多數其他產業還要高很多，鴨子測試給出的結果截然不同。在加密貨幣產業中，正如萊特幣（Litecoin）創始人及網紅查理・李（Charlie Lee）曾在推特上強調的，如果它看起來像鴨子，游起來像鴨子，叫起來也像鴨子，那麼它就是個龐氏騙局。 而在加密貨幣中，騙局生生不息。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我在我們加密幣俱樂部（Crypto Curry Club）會員的聖誕午餐上款待了傑米・巴特利特（Jamie Bartlett），他是研究員、調查者，也是英國廣播公司（譯按：下簡稱BBC）風靡一時的《失蹤的加密幣女王（The Missing Cryptoqueen）》播客（podcast）節目主持人。這是這系列節目受歡迎的核心原因，全世界都豎起耳朵，收聽他們尋找這位偉大的茹雅・伊格納托娃（Ruja Ignatova）的最新節目，她是失蹤的四十至一百五十億美元龐氏騙局維卡幣（OneCoin）的創始人。茹雅在美國聯邦調查局（譯按：下簡稱FBI）追捕下已失蹤兩年了。

 

　　茹雅似乎是通過了一個關於單戀、間諜活動及組織犯罪的故事聽說自己在FBI的通緝名單上，從此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但她的名下至少有五十億美元，加上喜歡整容，她可能藏身在任何地方。這個故事是個當今正在實時發生的偵探小說，一個「她在哪裡」之謎，當他說話時，房間裡的氣氛大家可想而知。傑米分享了整個故事，並在「查達姆研究所守則（Chatham House rule）下談論及回答問題。在那個房間裡談論的內容不會在其他地方被復述，所以我們都暢所欲言。幾個小時裡，傑米將所知和盤托出，並講述了一個又一個他們發現的最黑暗故事。

 

　　在那次聚會之後，其他關於犯罪、騙局和詐欺的故事開始一一浮現。有更多我們的成員（均是加密貨幣各方面的專家）知道他們沒有公開透露過的、關於一些其他大型加密貨幣騙局的故事。其中有些騙局已成為過去式，但大多數都仍是現在式，仍在活躍地從普通人身上騙取數十億美元，並在你我每天使用的搜尋引擎和社交媒體平台上進行宣傳。

 

　　我開始找這些人談話，想知道更多的故事。許多人通過他們多年在加密貨幣世界中工作及調查的經驗，已經揭露並發現了這些黑暗的騙局，他們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有幾個人接到過死亡威脅；更多人因為他們知道的事情或進行的調查而反覆在網路上受到恐嚇。這些人再也不會公開談論這些事了——對他們來說不值得冒這種風險。但他們分享了幕後上演的真實故事的種種片段，這些事與那些最大加密貨幣騙局的光鮮亮麗行銷相去甚遠，這些訊息足以引導我更深入調查其中的一些騙局，並使我得以進入一些仍在積極詐騙世界各地人們（以及彼此）的聊天室和群組中，看看到底真正發生了什麼。

 

 

　　比特幣之後，數千種加密貨幣被憑空創造出來。要這樣做實在太容易了。任何人只要用很少的努力或金錢都可以創建一個全新的加密貨幣。層出不窮的專案以 「首次代幣發行（initial coin offering，簡稱ICO）」的新加密貨幣募資方式推出，它們給自己取了從耶穌幣（Jesus Coin）、性愛幣（Sexcoin）到大麻幣（PotCoin）、川普幣（TrumpCoin）、貓咪幣（Catcoin）及其他無奇不有的各種名字。

 

　　迅速致富潛力的炒作與希望助長了泡沫的形成，一個巔峰期達到一點八兆美元、由成千上萬不同加密貨幣專案構成的泡沫。大多數ICO在真實世界中的價值及使用次數均為零。

 

　　就像網路泡沫以及歷史上的所有其他泡沫一樣，加密貨幣的收益很瘋狂，波動性及數額十分巨大，而且在大部份情況下都完全沒有道理可言。人們看到比特幣和第一批加密貨幣的早期投資者賺了多少錢，也想從中分一杯羹。那是個瘋狂時期，瘋狂大撒幣、駭客攻擊、騙局，天花亂墜卻永遠沒有兌現希望的宣稱與承諾。而執法部門總會及時將百分之九十八的加密貨幣ICO專案認定為騙局或失敗，或是造成投資者金錢損失的計畫。 一段時間後，大多數這些專案就開始變成一團亂帳，在二〇一八年之前幾年的加密貨幣與ICO泡沫炒作狂潮中消失無蹤。

 

 

　　但不是所有這些專案都會被遺忘。有些屹立不搖。這些專案似乎最能激動人心。它們會大手筆舉辦最瘋狂的派對，讓人們從世界各地飛去參加奢華的活動，付錢讓它們的投資者乘坐豪華私人遊艇。這些專案憑空出現，但卻募得了最多的錢（通常每個都募到數十億美金），擁有最多的追隨者。

 

　　這些專案背後的主事者不一定是聰明、好看、美麗、口才便給或魅力出眾，他們也不一定有什麼過人特質，可以解釋人們為何受到他們的吸引。有些專案（其實這是許多騙局的一個共通特質）根本就沒有人現身運作；它們完全匿名。但人們還是趨之若鶩，為這些人掏空所有。人們想要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

 

　　本書中寫到的這些騙局影響了居住在世界各地的數百萬人。數百萬人為它們傾家蕩產，還有數十億美元的錢被這些專案捲走。在無數的恐怖故事中，人們失去房子、失去自己生活存款、失去他們父母、家人及至愛的生活存款，老人因為這些騙局失去所有，不得不回去工作，還有人自殺、生活變得四分五裂。另一方面，你則看到這些騙局的經營和宣傳者的鑽石、汽車、遊艇、別墅，以及百萬富豪的豪奢生活。

 

 

　　這些騙局今天仍在上演。有些騙局是這本書中提到的，其他則幾乎是原封不動照抄，在一些例子中，創辦者甚至是同一批人。今天，詐騙集團橫行於每個瀏覽器和社交媒體平台。如果不是因為那是事實，在最大的加密幣騙局的地下世界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幾乎令人難以相信。

 

　　加密幣騙局不只影響了加密幣的投資者，更繼續從世界各地的普通人身上捲走數十億美元。你也難逃被騙的下場。騙局並不會一天到晚——至少不會一開始——告訴你它是個「騙局」。有些很容易看得出來。有些騙術拙劣，充滿錯誤，幾乎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是騙局。其他的則有良好的行銷及精美網站，雇用了錢可以買得到的說服力絕佳的一流銷售員。正如這本書將揭露的，這些騙局要讓人上鉤實在太容易了。

 

　　在這本書中，我們將在雲霄飛車般的敘述中了解一些不僅在加密幣領域，而且在現代歷史上均是最大的騙局，這些騙局令整個社群及國家為之動搖。我們也將深入剖析騙局的構成，何以一些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而其他人卻知道要在整件事如同一疊紙牌般倒塌之前適時全身而退。

 

　　讀到最後，針對這些問題，你會得到自己的答案：

　　●為何有些騙局規模如此龐大，其他的卻失敗？

　　●你如何得知某樣東西是真正的好東西，還是好到不會是真的？區別在哪裡？

　　●有何有些人會上這些騙局的當？

　　●當他們明明可以把他們的錢投資在其他各種地方時，為何某些騙局會讓人相信到傾家盪產？

　　●在騙局瓦解前，何以人們就是看不出這是騙局？以及為何有些人持續投資及支持這些騙局，即使騙局已經瓦解並受到執法部門的控告？這些騙局的觸角是如何伸得如此之深？

　　●有些人（一小部份的人）能夠在聽到或看見某個項目的幾秒鐘後就本能地知道那是個騙局，他們是為何及如何做到的？

　　●以及人們如何能夠學會成為那一小部份不會成為騙局受害者的人，那些能夠瞬間清楚看穿騙局的人？

 

 

　　我想說清楚的是，這本書不是只跟騙局有關，在加密幣領域，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像「騙局」或「不是騙局」那樣黑白分明。傳統金融產業（在某些情況下）似乎已經不遺餘力地讓可能合法的加密幣公司很難獲得銀行服務或按照它們的意願運作。不只一家加密幣公司成為傳統銀行服務或其他非它們可控因素的受害者。加密幣的變化如此快速，隨著比特幣價格的飛漲（或暴跌）以及加密幣需求的激增，一些簽約加入小型新創公司的人很快就跟不上了。本書的某些章節呈現了清楚的騙局，這些專案從一開始就是欺詐性的，或是明顯的龐氏騙局。但有些則不是那麼清楚，也許是情況或意圖改變了，或是專案的正當性或目的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更加模糊。其他的我不完全認為是騙局——或至少不是有意為之，毋寧說是一連串的不行事件以及一些糟糕的決定——以及一些非常糟糕的決定和錯誤。我覺得有些加密幣專案既是缺乏傳統融資選項的受害者，同時自己本身也是意圖不良的作惡者——但當然，某些個案是存在著缺乏理解及難以清楚定義的情況。

 

 

　　幾乎這世上的所有產業都存在著有良好行銷、遠大承諾及高額初始報償的同類型騙局，不只存在於加密幣領域。如果這本書可以讓一個人不會因落入騙局而損失大筆金錢，無論是不是與加密幣有關，那麼它就做了一件好事。

 

　　從正面來看，加密貨幣是項革命性技術，它發揮的影響力實際上改變了數十億人的生活。加密幣的力量極其驚人，當它的騙局成為歷史的碎片之後，它仍將持續長存。加密貨幣具有巨大潛力，可為數十億世界上最貧窮的人帶來經濟解放，這些人從根本上受到傳統金融體系的忽視甚至剝削，此外，加密幣還可為更多人帶來政治自由；本書的最末章「為人民服務的加密幣」將對此提供少許說明。

 

　　在加密幣領域事情變化得十分快速，這自不待言，而編輯一本書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及許多的工作）。這裏所寫的是寫作期間我們所能知道的最新情況，幾乎可以肯定的是，當您讀到這本書時，有些事情已經改變了。但我希望你喜歡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