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鼎經典復刻版：長干行（１）英雄鑄情

【導讀推薦】
武俠傳奇與憂悒美學
──上官鼎的《長干行》
楔子
一 稚子情深
二 天下綠林
三 英雄鑄情
四 中土爭勝
五 巧遇故人
六 一劍伏魔           
七 江湖恩怨
八 曠古傲今
九 奇人迭出
十 情海波折
十一 萬籟俱寂
十二 雪山神禽

 

導讀推薦

武俠傳奇與憂悒美學──上官鼎的《長干行》
知名文化評論家 陳曉林

　　古龍的《劍毒梅香》由上官鼎接手續完，由於當年這部書在武俠小說讀者圈中的反應相當熱烈，上官鼎成為繼古龍之後又一位受到矚目的新星，於是，在出版社的敦促下，他以獨立作者的姿態出現。不過，既然《劍毒梅香》受到好評，由他接著撰寫《劍毒梅香》的續集，顯然是順理成章之事。而上官鼎也不負讀者所盼，推出了既具《劍毒梅香》的俠情意趣，卻又能自出機杼另闢新徑的著作《長干行》。

　　既輕快，又沉重

　　從台灣武俠小說發展史的角度看，《劍毒梅香》可謂是古龍、上官鼎交會時互放的光亮，早期古龍的構思、文采與伏筆不時閃現於其中；而《長干行》則標誌著上官鼎個人風格的凝塑。這是一種揉合了武俠傳奇與憂悒美學的寫作風格，既輕快，又沉重，提供了另類閱讀趣味。

　　《長干行》的內容，涵蓋了三代武林人物間錯綜複雜的恩怨情仇，但敘事繁而不紊，情節嚴密銜接，頗有舉重若輕之感。以上官鼎當時只是大學二年級生的新手而言，殊堪稱為「早慧」作家，一出手就越過了青澀期常見的枝蔓與拖沓，而展現出不徐不疾的明快節奏。

　　全書的情節，當然是以年輕一代的主角高戰所目擊身歷的種種事故作為主線，因此，在一定程度內可作為某種「成長小說」及「啟蒙小說」來解讀。而高戰與同輩的少年俠士如李鵬兒、辛平等人之間互相扶持、肝膽相照的情誼，以及他們在面臨諸般挑戰或危機時各自不同的人格特質，亦確實有其可觀之處。

　　事實上，眾所週知，由於約定俗成及讀者年齡層的緣故，武俠小說一般皆以抒寫年輕俠士的傳奇事蹟，及他們與異性的情感軌跡為主流。故《長干行》所表述的傳奇俠情故事，環繞著高戰如何歷經打擊與淬煉，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的成長模式，逐步向天下第一高手之路邁進，乃是題中應有之義。上官鼎的風格獨特之處，在於他的敘事基調一方面輕快而悠揚，另一方面卻不時洋溢著一股憂悒與無奈，從而交織出悲劇俠情的敘事魅力。

　　既豪邁，又憂悒

　　「關中霸九豪，河洛唯一劍，海內存七妙，世外有三仙」，這是古龍在《劍毒梅香》中設定的高手名人榜；上官鼎不但以之作為續寫該書的主要伏線，而且沿用到《長干行》中，將七妙神君、世外三仙、恆河三佛等都列為第一代超級人物；而將梅香神劍辛捷、河洛一劍之子吳凌風、少林奇才孫倚重、天魔金欹等《劍毒梅香》中的青年英秀，升格為第二代中壯輩的武林重鎮。第一代超級高手間的恩怨情仇未了，在《長干行》中續作交代；辛捷等第二代高手在涉足江河、行俠仗義時卻又結下難以化解的新仇怨、新冤孽。而相對之下，高戰等新生代菁英出道以來，既不免捲入前輩高手間的是非恩怨，自也須面對冤冤相報的情境，而無法置身事外。於是，三代人物的對決風暴，一直呼之欲出。

　　上官鼎讓秉性淳厚誠樸的少年高戰在一出場時，就有令人羨慕的奇遇；但不旋踵間，卻面臨生離死別，而他連一頭與他相依為命的老黃牛都保不住，不得不洒淚賣給牲畜販子以湊足盤纏。起筆所述的這兩個事件，便奠定了整部書的兩大基調：一是武俠傳奇敘事，二是憂悒蒼涼情懷。

　　恩怨、無明、業障

　　其實，作者設定高戰為南宋抗金名將高寵的後代，即已暗示他的一生必將朝「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道路發展；高寵身為岳飛麾下最英勇的大將，獨力挑翻金兵十二輛華車，終於壯烈殉身，與岳飛同為名傳千古的民族英雄。他的事蹟，本就掩映著憂悒蒼涼的基調。

　　人世間恩怨情仇交互牽引，儼然永無已時。第一代絕世高手如七妙神君梅山民，自失去武功後即隱居避世，以詩酒自娛，竟仍無法逃脫世網的籠罩，終遭神智不清的宿仇戕害。聲名震驚天下的毒君金一鵬，則陷於瘋狂。高戰的啟蒙師父，俠名遠播的「邊塞大俠」風柏楊竟亦遭敵人暗算而亡。連世外三仙也都面臨扯不清的恩怨糾纏，而且最初的起因只是意氣之爭；則「無明」「業障」乃是人世間一切憂煩愁苦的根源，其理豈非彰明昭著？

　　上官鼎以憂悒蒼涼的基調，抒寫慘烈火熾的武林風暴，其輕快明朗的敘事節奏背後，實透顯出一股悲天憫人的反思，故而頗能扣人心弦。

　　報復與正義的弔詭

　　進而言之，《劍毒梅香》中辛捷為報殺父之仇，苦心孤詣，在九死一生的險境下力搏「關中九豪」，終於得遂心願；但在《長干行》中，辛捷已成一代大俠，卻面對九豪中林少皋之子林繼皋的尋仇。當年辛捷認為報父仇是正義的實現，如今林繼皋也聲稱要報父仇以討回公道；於是，辛捷面對自我生命中最弔詭、也最尖銳的反詰。他終於安排在不讓對方知曉自己身分的情況下，任令對方出劍殺傷，以血還血，使這宗糾纏三代的仇恨及身而止。

　　這對於高戰，當然也是一次頓悟人生意義的震撼性啟示。高戰的初戀愛侶姬蕾猝殞，而他與青梅竹馬的林汶、印度少女金英間的感情，究竟是否到達相知相愛的境界，始終曚昧不明。辛捷的愛子「金童」辛平，感情世界也同樣悵然若失。新一代高手崛起，承擔天下重任，是武俠傳奇的情節；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是憂悒蒼涼的底色。《長干行》以這兩種基調交互推進，便構成了一部別具風格與況味的作品。

　　但江湖畢竟有它的魅力，高戰遠赴邊關去抗敵，沙龍坪仍有少女以溫柔的耐心在等他。「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或許，李白的這首長干行，在曲終人散之際由少女們的口中琅琅響起，正可在憂悒蒼涼的底色外，為新生代俠士的壯志豪情添加一抹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