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君悅客棧
店小二馬忠每天一睜開眼,等著他的就是客棧裡裡外外的大小事。
天未亮,養在後院的公雞啼叫時,馬忠就得起身。偶爾想貪睡片刻,聞見雞啼,雙手拉起被子蓋住頭,裝沒聽見,心裡暗忖總有那麼一天要把那隻擾人的公雞給燉了。不過,想歸想,還是得鑽出被窩。那隻啼叫時雄赳赳氣昂昂,頂著一片血紅雞冠的公雞可是掌櫃的報時雞,哪能想燉來吃,就可燉來吃!還不是得依照掌櫃的吩咐,在後院裡好生伺候著。每日三餐少不了撒些大米餵食,有時客人吃剩的菜餚,也得分牠一些。讓馬忠覺得更過份的是,這隻公雞身旁總圍著好幾隻母雞,而他馬忠至今已年過四十,依然孑然一身,無妻無子。每回餵食,總想踢牠兩腳,出出氣,可公雞一閃一躍,如同一位輕功絕頂的武俠高手,跳上柴堆,對著他趾高氣昂地啼叫著。
簡單梳洗後,先到伙房點燃爐灶的火種,添柴燒水。等二廚阿順來,再拿著大廚劉滔昨晚開出的採買菜單,趕去城西早市,買齊他要的各類雞鴨魚肉、青菜、香料和乾果。這劉滔,聽聞是宮裡御膳房的掌廚,一身好廚藝,最為拿手的是湘菜,尤其是剁椒魚頭、干鍋雞、黃鴨叫三道菜,還有特製的酸菜魚,這幾道菜簡直是君悅客棧的鎮店之寶。聽聞他還會名震武林各界仰慕的全魚席,不過馬忠也只是聽說,未曾見他做過。
劉滔手藝雖好,可脾氣暴躁,稍一不如他意,嘴巴罵罵咧咧,倒還算是小事。真讓他動了怒氣,怕不是鍋鏟,就是鍋子飛了過來。阿順和馬忠有時受他怒氣,也不敢頂嘴,只能背地裡暗罵幾聲。客人如果嘴挑,嫌菜的色香味不佳,一飄進他耳朵,可是會從伙房衝到膳堂,大聲理論。大廚的脾氣差,也不知掌櫃的為何一直容忍。
阿順是掌櫃的遠親。大前年,掌櫃回鄉探親,去時一人,回時卻是兩人。掌櫃說,阿順家裡窮,無地可耕,遠房親戚把阿順託給他,讓帶到城裡學些手藝,也好自謀生路。掌櫃看阿順性情溫和,手腳麻利,就讓他在伙房幫忙,也學些廚藝。兩三年來,阿順從只會生火燒水的助手,進步到可以端出多樣菜色的二廚。馬忠年紀比阿順大了快兩輪,一直把他當作是自己的小弟看。在客棧裡頭,馬忠算是阿順可以說得上話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