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自序(節錄)
這是我在中國出版的最後一本書,書都印刷出來了卻不得發行。其時,我應邀出訪,向我任職編劇的北京人民藝術劇院請了一年的創作假,人已在巴黎。我請北京人藝的朋友替我向出版社要幾本樣書,就這樣我終於得到了一本,保留至今。之後,想看到這書的朋友們,我便複印給他們。如今,國立臺灣師範大學的林淑真教授希望臺師大的出版社能重新出版,我於是又細讀了一遍,居然沒有改動。這也說明,我四十年前寫的有關戲劇創作的這些論述不僅沒有過時,而且對現今的戲劇創作仍然能提供參照,值得再版。
這三十多年來,我的劇作在世界各地頻頻上演,將近一百三十個製作。我自己就導演了我的九齣戲,還有一部大型的歌劇,以及三部電影詩。我這些劇作能在世界各地上演,多少也說明我對戲劇創作的這番構想是可行的,也能在舞臺上實現。
自序(1987)
創作對我來說,較之論述要有趣得多。我有時候也發表一些意見,也都只是為了我自己的創作開路。
我曾經寫過一些被認為不像或者不是小說的小說,很難得以發表。偶爾採用一篇,還往往被改得面目全非。我便生出念頭,寫了那本《現代小說技巧初探》,無非說明小說可以有多種多樣的寫法。同時,為了給我那些認為不像戲或不是戲的戲開道,於是也就著手寫一本《現代戲劇手段初探》,在《隨筆》上連載。後來,因為一個偶然的緣故,便擱置下來。一些關心戲劇的朋友們總問起我這本書何時能寫完。但一經擱置,我也沒有興致再按原來的格局將它完成。
自1981年以來,我發表了大小九個劇本,在國內上演了其中的三個。國內國外,我又參加了不少討論戲劇的會議,也還有不少朋友索稿,總要我對自己的戲劇創作做點說明。在做這些說明的時候,我倒也愉快。因為,談自己的創作比論述別人來得方便,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不想說的又盡可以不說。但做這種說明的時候,畢竟有時間、版面和場合的限制,總不充分。於是,便有篇末的《京華夜談》。我的一位老朋友要做我的戲劇研究,我便同他爽性一連談了兩個通宵,對我自己的戲劇試驗做了個較為透徹的說明。
話劇這種戲劇樣式本來自西方。西方的戲劇家們現今又在研究東方的傳統戲劇,以求革新。我想,我在探索現時代的戲劇的時候,與其追蹤西方人在現代戲劇上的追求,倒不如從我們東方傳統的戲劇觀念出發,反倒更見成效。人們對我的這些戲劇試驗貼上了種種標籤,諸如現代派,荒誕派,先鋒派,後現代主義;力圖把我塞進西方現代戲劇已有的一些規範之中。因此,我對我的這些戲劇試驗作一番說明也有必要。西方東方的戲劇家們都在找尋現時代戲劇的出路,而我也在找。作家們在稿紙上爬格子的時候,尚生出許多遐想,在舞臺上和劇場裡這樣廣大的天地中做戲能不遐想嗎?為這種遐想服務的戲劇理論又怎麼能只純屬思辨呢?可行與否也還要回到舞臺上和劇場裡來。我以為這應該是戲劇理論的一個品格。我希望我這本小冊子具有這種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