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錢復(財團法人蔣經國國際學術交流基金會董事長)
邱吉爾於英國廣播公司(BBC)二○○二年舉辦的「最偉大的一百名英國人」(100 Greatest Britons)中被投票選為首位,他的確是二十世紀一位重要的人物。他出身貴族世家,但青少年時秉性頑劣,不得父母和教師的喜愛,因此十八歲時投筆從戎。軍校畢業後,他前往全球英國殖民地服役並為國內媒體撰寫報導,逐漸受人注意,因此返回英國代表保守黨(Conservative Party),參選一八九九年眾議員選舉,落選後去南非,參加二次的波耳戰爭(Second Boer War),不幸被俘。他獨自設法越獄,返回英國撰寫了二部關於波耳戰爭的書籍(The Boer War),並於一九○○年當選眾議院議員,開始他的政治生涯。他在三十年間曾擔任五個部會的正副首長,但都因施政不當而被迫離職。
談到邱吉爾不能不提到在二次大戰期間,他對中國所施加的種種惡行。當時中印緬戰區最高統帥是蔣委員長,但是美國援華的物資到了印度,邱氏即下令交由英軍使用, 不轉運來華。一九四三年十一月羅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蔣中正、邱吉爾在開羅會商,談日本投降以後如何處理它所占領的土地,我方主張日本所占領的香港應歸還我國,邱吉爾堅持反對,這就顯示了此人是唯利是圖的資本主義者,並不是一位真正的政治家。
本書《思考與歷險:邱吉爾人生散文集》出版於一九三二年,是他從政不利,把過去撰寫的專文和發表的演說集合成冊。這本書過去從未經人譯為中文,主要原因是書內每篇文章各自獨立,而且一半以上的文章大概只有專研英國歷史、政治、經濟的學者專家才能全文讀完。但是邱氏的二次大戰回憶錄(The Second World War)則很早譯為中文由文星書局出版,原著並榮獲一九五二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所以邱氏不僅是一位「政治家」也是一位文學家,他對英國文字的造詣值得人們欽佩。
本書第一章是〈第二次抉擇〉,邱氏在政壇迭受挫折後了解「反省」的重要,自己說的話、寫的文稿有對、有錯,經過反省後,對於對的就要繼續,對於錯的則要避免。所謂第二次的抉擇也是他一九四○至一九四五年、一九五一至一九五五年兩任總理,諸事如意的原因。第二章〈政治立場的一致性〉指出政治人物的意見表達常隨時間的轉變而有所不同,不可能始終如一,一位領導者縱使心內的想法是如此,但是處理公共事務時必須站在不同角度提出意見。第十三章〈和克里蒙梭共度的一天〉寫的是一九一八年三月底英總理勞合.喬治(Lloyd George)命軍需部長邱吉爾去巴黎會見法國「老虎總理」克里蒙梭(Georges Clemenceau)。他們一見面克氏就帶他去前線視察,冒著槍林彈雨,觀察德軍占領地區逐日縮小,此時克氏已七十四歲但充滿精力,對戰區每一部分都要親自觀察,整整十二個小時。作為一個職業外交人員我對第十六章〈英愛條約〉特別注意。因為英國和愛爾蘭是世仇,愛爾蘭的「新芬黨」(Sinn Féin)是以殘暴聞名, 積極爭取愛爾蘭的獨立,但是英軍常駐愛爾蘭,壓制任何意圖脫離英國的舉動,英愛雙方也透過談判設法解決這項僵局,但是都未能成功。英國於一九一四年通過了《愛爾蘭自治法》(Government of Ireland Act 1914)但是要到歐戰結束才生效。邱氏並未參加最後的談判,但有幾次談判是在邱府舉行。邱氏利用這個機會近距離觀察愛爾蘭的二位談判者,一位是領導人格里菲斯(Arthur Joseph Griffith),另一位是他的副手柯林斯(Michael Collins)。兩位個性完全不同,前者溫和具有誠信,後者粗暴,隨時可推翻已談妥的結論。邱氏花了不少功夫在後者身上,終於使《英愛條約》(Anglo-Irish Treaty)得以完成。第二十章〈今後五十年〉,邱氏認為歷史的演進是人類希望持續改善生活,因此未來的五十年最重要的是科學,時到如今他的預言仍有價值。
作者序
讀著這一頁頁文章,讓我比以往都更加深刻地意識到,和我年歲相仿,如今將步入耳順之年的這一代,曾經歷過與正在經歷的事件和環境是多麼複雜。首先是「有序的狀態」,我們會看見記憶這個「暗箱」投射出的影像明亮卻受限,色彩豐富而充滿動感,但規模如此微小,以至於像西德尼街(Sidney Street)這種瑣事也成了冒險與感官體驗的亮點。接著是無可比擬的戰爭悲劇,現在充斥著混亂、不確定和危險,光明和黑暗的力量或許勢均力敵,撒旦和天使長米迦勒或許正在猶疑地審視自己的軍隊,而就我們所知,整個世界正朝十字路口邁進,那兒可能會通往我在〈我們是否都該自殺?〉和〈今後五十年〉中試圖勾勒的兩種人間煉獄──歷史上是否存在其他同等重要且關鍵的時代?
許多文章都以較輕鬆的角度談論嚴肅的議題,但若因此將上述兩篇文章所勾勒出的夢魘,視為饒富趣味的臆測,將我當成業餘的預言者,如卡珊德拉(Cassandra)般不予信任,我將深感遺憾。因為我實在是滿懷誠懇提出警告:若文明社會無法自我約束,以科學技術開啟了罪惡之城,那麼這些事情將會輕易成真。
然而與此同時,我們仍有幸擁有生之喜悅,並且為了向其中某些特別深得我心的事物致謝,我為這本書寫下美好的結局。
人們說世界老了,我也如此相信。
然而我們仍應如孩童般,再度從中尋獲樂趣。
溫斯頓‧邱吉爾 於查特韋爾莊園
一九三二年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