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翅膀回台南：寫給女兒與安平的情書

願願之序｜悠遊臺南，快樂不難
盧建彰之序｜Ruth White白鷺鷥
前言｜給願願
跑步篇｜在安平用雙腳奔走
菜粽般的仰之彌高
蝗蟲與冰
喝湯篇｜愛跟湯一樣，就是水裡來火裡去
阿祖篇｜在香腸裡遇見前面的人
吃麵篇｜一根根細細長長的，是虛線
書店篇｜在書的裡面和外面，變成書
鋼筆篇｜在鋼筆裡，尋找一個有趣的方式活
咖啡篇｜在咖啡裡發現的味道
後記｜在自由的風中


 

序

悠遊臺南，快樂不難
願願（本文作者為書中提及的願願，即將升小學四年級）

　　歡迎光臨我的老家臺南，這裡有好喝的牛肉湯、奇美博物館、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台江國家公園、臺南孔廟、英商德記洋行等等，是不是光記這些頭就痛了呢？不只這些呢！這些我光說牛肉湯可能兩天都說不完呢！但你們好像很想知道那是什麼，那我就特別跟你們說吧！快跟上我的腳步，一起探索臺南的世界吧！

　　每次回我的老家臺南時，都一定會去喝牛肉湯，我跟你說喔！是每一個早上喔！你是不是很想和我一樣呢？那讓我和你說我喝牛肉湯的方法吧！首先，在等牛肉湯時，如果那家店可以自己盛飯的話，先盛一點飯，這時牛肉湯應該好了，你可以先把一點湯淋在飯上，接著，拌一拌，加上一塊肉，就可以吃了，是不是很簡單呢！快來試試這個吃法吧！

　　不只這樣，臺南還有許多我沒說到的東西呢！你也有什麼自己發明吃喝玩樂方法的經驗嗎？快來和我分享喔！

序

Ruth White白鷺鷥

　　我很喜歡白鷺鷥。

　　姿態迷人，色彩單純，站在水中間，緩慢地等待，彷彿一位哲學家在思考著生之道理。一張開翅膀，就可以立刻輕盈地原地起飛，不用一段助跑的距離，垂直起降，瞬間凌空，自在翱翔。

　　一種灑脫俐落的感覺。

　　手塚治虫大師有部漫畫叫做《鳥人大系》，故事裡談到，宇宙中多數星球的演化，最高等的生物都是可以在空中飛翔的，並從而統治整個星球。唯獨地球是個例外，因此有個外星人想要矯正地球的特異，於是，強化了地球上鳥類的大腦。後來，鳥類就奴役了人類，發展出鳥類高等社會。

　　我覺得這想法很有趣，也有思考上的依據，畢竟，能飛就可以少掉環境中許多威脅，而且，移動的距離能夠變長，表示活動範圍變大，影響力也較大。然後，能夠飛到較高的高度，對於競爭環境的理解更完整，也因為觀點的不同將帶來視野和眼界的擴大，照理說，格局也大上許多呀。

　　仔細想，白鷺鷥等於是陸海空都行，處於三種不同的立場，你要哪種觀點，都有機會。我不禁想，從創意的角度，他可以擁有多樣性的觀點，表示比較有創意，可能心胸也比較開闊，對事物可以看得比較開。哈哈。

　　我喜歡看著白鷺鷥點點頭，我也跟他點點頭。

　　好像朋友，而且是認識我很久的朋友。從我小時候，在安平紅樹林的岸邊，我就看著他們站一站，無聊了就飛一飛。不知道有什麼誤會，我就以為這是大家都會有的人生經驗，就好像我長大以後才知道不是到處都有鼎邊銼，不是每天下午都有五種以上的小吃要選擇；不是每個地方都有白鷺鷥，不是每個人都有白鷺鷥為伴。

　　白鷺鷥的身型可以快速變化，站立時很修長，休憩時又可以縮成一小團，脖子可圈可點可直線。光只是畫，都覺得很好玩。

　　平常我們看到白色站在水裡的水鳥，就叫他「白鷺鷥」，但其實有大白鷺、中白鷺和小白鷺，還有一種體型跟小白鷺一樣的，其實叫黃頭鷺，因為喜歡站在牛背上，也被稱為牛背鷺。

　　直接就外型看，黃頭鷺、中白鷺和大白鷺，除了體型大小差異外，其實比較相像，嘴巴黃，腳是黑色的。

　　小白鷺跟其他三種不同，嘴巴是黑色的，其他三種嘴巴是黃色的，小白鷺還有一個特色是，腳指頭是黃色的，其他是黑色的。

　　黃頭鷺體型和小白鷺相像，但小白鷺主要棲息在水域之間，黃頭鷺較常出沒在陸地草原上。

　　這樣說，大家會比較了解嗎？

　　我剛剛指著圖鑑介紹給妻看，妻看了後微笑不語，就默默地走開了。哈哈哈。

　　沒關係，還是可以統稱白鷺鷥啦。

　　＊

　　我跟你說，有一個地方，很是奇妙，是在國道一號南下接國道二號的匝道往桃園方向，有個大轉彎，在那個路段旁邊有許多綠樹，當我開著車，順著那個弧度小心翼翼地轉動方向盤，隨著車身的改變方向，會映入整個車窗玻璃的，是綠樹上一千隻的白鷺鷥。

　　他們縮著身子，安靜地待在樹上不動，應該在假寐吧，十分可愛，但也有人會覺得數量實在太多，會有密集恐懼症。

　　我一直有一個奇怪的想像。

　　我到哪，白鷺鷥就會到哪。

　　我在台南安平沿著鹽水溪出海口跑步，白鷺鷥陪著我；我到北部，沿著南崁溪跑步，白鷺鷥跟著我。就連住家門前有個水池，都有隻白鷺鷥站在那。

　　我和女兒願願每天出門去上學放學都會經過，都會對著他大喊：「Ruth White。」

　　白鷺鷥一動也不動，依然望著水面出神。

　　我還跟女兒說，那是同一隻喔，從安平陪我到這裡來。

　　女兒望著白鷺鷥，驚訝地說：「真的嗎？」

　　哈哈哈。

　　大家覺得是嗎？

　　對我而言，有白鷺鷥的地方，就是故鄉的延伸。

　　我常常在生活中，想念故鄉，但我沒有時間回去。我就會去跑步，一邊跑，一邊想念家鄉，有時候一邊哭。

　　我愛的人離世，我也只能跑步，並且讓淚水混水摸魚，假裝是汗水。

　　這件事，白鷺鷥最清楚，他總是在一旁，望著。

　　不多批評，也不出言安慰，就只是站立著，有時候，飛起來，拍動翅膀，雲淡風輕，好像一切都不怎樣，好像一切都可以。

　　我看著水面映著他的身影，想著，每個人的位置不同，記憶也不一樣。

　　我記憶中的父親，我深愛的家人，會因為翅膀擺動就消逝嗎？不會，但那個遺憾痛苦可以，如果只是動動翅膀就能擺脫巨大的地心引力，那為什麼動動腿不能擺脫沉重的悲傷呢？

　　不自主地，我這樣跟自己說。

　　看到宮崎駿的電影《蒼鷺與少年》，我驚訝極了。

　　因為有個奇妙的巧合。

　　當初，宮崎駿大師在退休後又決定復出製作動畫，是因為一本書，小說家吉野源三郎在一九三七年發表的著書《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這本書被認為是日本的國民文學，幾乎所有當代的日本人都讀過，也被認為是塑造人格的重要啟蒙書。

　　留意哦，這部動畫電影在日本的片名就是「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是到了台灣才被翻譯成「蒼鷺與少年」。

　　我初次看到電影海報的譯名時，驚訝原地不動，如同白鷺鷥一般。

　　我以為那個蒼鷺與少年，是我。

　　白鷺鷥就是蒼鷺科的。

　　巧合的是，《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這本書在台灣出版的推薦文就是我寫的。

　　我不知道這件事代表什麼，也許沒什麼，但看著困惑的少年在蒼鷺陪伴下，在不同的異世界裡奔跑著，我好像看到自己。

　　雖然愁苦還會在。

　　但好像我們就拍拍翅膀，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