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 第三部(八)

第一章　寒雪勿亂
 
風雪送春歸，這片大陸上的春天還在南邊積蓄力量，北邊的風雪卻早已經將所有的春意扼殺在搖籃裡。大陸北端，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只怕是根本就沒有什麼春天可言。漫天的風雪化作一道道深可入骨的刀劍，左一刀、右一劍地劈斬著。
 
三日裡難得一見露出雪面的黑黝山石，就因為這些天地冷冽無情地雕琢，而顯出死寂一般的姿態。這裡是一片冰天雪地，更是一片死地，然而如今卻有一列小黑點，行走在百年孤獨的雪原之上，沉默而堅定地向著前行。
 
偶有數聲犬吠穿透風雪的呼嘯之聲，傳向遠方，帶來幾分鮮活的感覺。這個隊伍中只有三個人，卻足有六十幾隻雪犬，牽動著承載食物、裝備的長長雪橇，不斷地向著北方進發。
 
聽聞這些行於極北之地的雪犬是雪狼的後代，只有那些能夠忍受酷寒的北地蠻人，才能夠將牠們馴化，成為人類的好幫手。然而這些年大陸變得越來越寒冷，一出北門天關，氣溫驟降，往日裡在雪地裡赤膊作戰的北地蠻胡，早已經不惜一切代價南遷至西方草原上，雪原回歸了平靜，這些雪犬又是誰的？
 
裹著厚厚的毛皮，連頭帶臉都蒙著溫暖的狐裘，腳下穿著皮靴，手上戴著厚厚的手套，整個人被包成粽子一樣，范閒呵了一口氣，發現熱氣出脣不久，便似被這天地間的嚴寒凍成了雪碴子。他的面色有些發白，雖然自從慶曆五年知曉了神廟的去向後，他暗中已經做了好幾年的準備，可是真正的踏上這片雪原，他才感覺到，原來天地間的威勢，不是做好心理準備就能真正承擔的。
 
離開北齊上京城已經有好些日子了，穿過已經沒有太多軍士駐紮的北門天關也已經有七、八天了，一想到那座雪城上的軍士，像看死人一樣，看著自己這些人和狗走入雪原，范閒的脣角便不禁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看來依然是沒有人看好自己這行人。
 
他將手指伸到脣間打了個呼哨，身邊六十餘頭雪犬耳朵靈動地豎起來，精神十足地搖了搖頭，抖落身上的冰雪，深毛四足站立在冰冷的雪中，似乎毫不畏寒，吐著長長紅紅的舌頭，等待著主人的下一個指令。
 
此時風雪小了一些，范閒身前身後兩輛簡易雪車裡行出二人，海棠朵朵和王十三郎此時也裹成了粽子般，他們面帶疑惑地走近范閒的身旁。
 
「趁著雪小，咱們得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