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1
順孩子的天性,才是真學習
這是一本觀察入微、寫的很實在的教育好書,作者的理念非常正確,表達方式也很直接,很多地方都是一針見血的直搗問題核心。例如,父母最困擾的就是孩子故意不練琴,作者說,那是老師的關係,乍看之下,令人一驚。但細想一下,的確沒錯,老師的教法常常左右著學生對這個科目的喜好,只是我們通常只責備學生,很少去檢討大人。盧梭兩百多年前在《愛彌兒》一書中說,「教育最重要的就是去觀察孩子在遊戲時所流露出來的天性,然後讓他順性發展」,若是教法不得當,不能順孩子的天性,他當然不肯練琴了。
台灣現在國民所得已達到一年兩萬美元了,在富裕後,有能力的父母開始拚命栽培孩子,要他出人頭地。在講究人際關係的二十一世紀,氣質風度就變成學科以外的第二目標。不幸的是,富足並沒有提升我們對藝術的了解,台灣到現在沒有真正認識什麼叫藝術,大部分的父母會逼孩子練琴,因為花了學費就要有績效,忘了美感是要在藝術環境中慢慢培養出養的。對藝術,我們用「薰陶」兩個字,因為它快不得。藝術更不能量化,不是用每天練幾遍、練幾個小時來做標準,藝術不是形式,它是靈性。
作者提醒父母要注意孩子臉上的表情,如果孩子在接觸到音樂後不久,臉上笑容消失、表情僵硬、不說話,那麼不要強迫他練琴,他不適合或時候未到,這一點是個很好的指標。
作者的孩子在奧國維也納上小學,所以她把奧國的學制講的很清楚。看到奧國老師透過遊戲,讓孩子在不知不覺中學會游泳、溜冰,真是令人羨慕。孩子是天生的學習者,在自然的情境下,沒有學不會的。我們的大腦中有鏡像神經元(mirror neurons),孩子透過模仿,學會生存必要的技能,但是演化也對負增強有很強的反應,因為大自然通常不給你第二次機會,因此被嚴厲責罵或挨打過的孩子對這項學習會有恐懼感,以後不敢去碰。書中說,幼稚園的孩子會大叫:「我不要上學」,就是這個道理。對於學習,我們有太多要跟外國學習的地方。
另一點我很贊同的是,作者對雙語教育的觀念,孩子一定要先有一個可以充分表達他情緒的母語,然後再利用已純熟的母語,把他帶進去第二語言的領域。母語本來是不必教的,台灣的小學有「母語班」是很奇怪的事,我們的語言教育需要好好的檢討。
這是一本非常有啟發性的書,很值得所有父母和老師好好的看。
洪蘭
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所長
推薦序2
什麼樣的遊戲環境,織就什麼樣的童年
推薦無妨,最怕寫序,我一向如此,因為面對編輯檯的工作,很怕有寫不完的序,儘管許多作家的作品很令我心折敬佩,還是寧願「精神支持」就好;然而洪雯倩小姐這本書,我想都沒想便說了「好」,原因無它,此書事關教育,台灣的教育觀念太需要注入活水。
二○○七年,作家簡媜的《老師的十二樣見面禮》出版曾引起相當大的回響,那學期我的小孩換新導師,一開學,導師也給了他們每人一小包禮物,有尺、有棉線,還有什麼我也忘了,每個物件各有象徵,可見那書給了不少老師啟發、鼓舞。那是來自美國的教育理念,動人處這裡我不贅述。老師們需要新觀念,事實上許多老師與時俱進,並不封閉,問題是家長呢?主持教育的政府單位呢?洪雯倩這本《在維也納,慢慢教孩子》,闡述的主要是歐洲的教育理念,且更著重父母本身的態度,以及官方的做法。
談到歐洲的教育理念,不得不談盧梭的《愛彌兒》,那是西方第一個完整的教育哲學論述,「不管階級,不問年齡,凡對於稱為人的都當盡你們的真情。離開真情,還有什麼智慧可言呢?愛護兒童,請鼓舞他的遊戲,他的歡樂,和發揮他可愛的本能。」這是盧梭主張自然教育的精義,雖然時隔兩百餘年,社會變化劇烈,早已不是盧梭那個「小孩有一半死於八歲以前」夭折率極高的時代了,但我在這本闡述維也納教育的書中,感受到的仍是崇尚自然教育的愛彌兒精神。在童年時光裡,遊戲是為人生的第一要務。洪雯倩此書,從語言、閱讀,從音樂、戲劇欣賞,從廚房裡的玩樂種種生活小事,表達的無非是:什麼樣的遊戲環境,織就什麼樣的童年。至於那些深信讓孩子「贏在起跑點」而剝奪孩子遊戲時光的父母,唉!你的孩子沒有童年,還沒有贏,他已經失去了起點。
此書更提出了奧地利這個國家的種種做法,為孩子所鋪設的大環境,看似自然、不強制學習,人文教育、文化傳承卻又無所不在。我深深覺得最需要讀這本書的是我們的政府教育、文化部門工作者。除了燦爛煙火、博覽會、大型運動競技之外,其實有許許多多的「小事」可做,可為孩子做!
宇文正
聯合副刊主任
推薦序3
尊重,生命豐富的開始
學琴的孩子不會變壞?許多家長解釋為什麼強迫孩童練琴,到底是為孩子好?還是炫耀自己的能力?雯倩《在維也納,慢慢教孩子》由身歷其境,敘述教育子女的另一種可能。雖然是談孩子的教育,實際差異卻是由不同社會如何對待孩子、對待其他人,以及對未來的期許等產生,認真又嚴肅。
練琴是為了添增一項才藝,還是培養與深化對美的體會?士農工商,是華人傳統社會認可的主要職業,且有高下之別,而藝術工作者最高不過只是「工匠」;華人社會不乏藝術傑作,但除了有落款的書畫外,多半原創作者不詳;翠玉白菜是誰製作顯然不重要,流傳的只有物件本身與歷經的收藏者,因為忽視原創者,只對可收藏的成品本身感興趣,對藝術的投注沒有被鼓勵,當然難以散播、感染,也不會傳承。
外食、便當或電視餐變成家庭正餐,環島高速公路興建為了讓旅遊快快去回,企盼五年五百億能換取大學品質的提升……,這些是臺灣許多人凡事要求「簡單、方便、速成」的產物,一切都為了更有效率--在最短時間內獲得最多的產品:填飽肚子、更多景點、更多學術論文,或更多財富;沒想到品質。
教育也成為追求效率下的產物。要在起跑點贏別人:牙牙學語時就要學英文,別人開始學加減,我們就要會背九九乘法表……,不是為了獲得知識的喜悅,而是不停止的競爭比較;久而久之,其他人都是對手,不知如何建立應該合作的男女關係、親子關係、同事關係;更因為只被傳授該如何在競爭中取勝,一旦身處逆境,不知所措一團慌亂。
為了追求效率,怎能浪費時間讓小朋友自己慢慢發掘?質疑?不僅是不服從,還會拖累其他同學進度,甚至可能影響教學「評鑑」結果,茲事體大!最好沒有質疑;為了要灌輸小朋友定量的知識,並在考試複製出標準答案,許多教師用命令、恐嚇、處罰的方式,將孩子塑造成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的機器人;學習被簡化成背誦幾本教科書的考試分數;這一切,都在「為了你好」下合理化!雯倩的書讓我們思考,這樣制式過程到底是為了家長、老師,還是孩子好?
政府透過制式教育培養出服從、不挑戰權威、不習慣思考的下一代,如此可以輕易指揮這些聽話的國民,有效率的朝既定政策發展。如果國家只有唯唯諾諾、服從性高的百姓,面對迅速變化的國際情勢,誰能帶領國家穩健的面對困境,走出危機?致力於追求可看見的效率,才是台灣未來的危機所在。
尊重!尊重幼兒,只要稍微留點時間,他們就會像紳士淑女般用餐;尊重個人興趣,醫生可以成為鐘錶師傅,肉販成為偉大的作曲家;尊重弱勢,人不會因身體缺陷,際遇阻礙正常生活;尊重自己的母語,才可能體會語言的美、脈絡,才會觸類旁通。
許多人對現今台灣社會不滿意,就應該從教育開始,慢慢的學習尊重,尊重孩子,尊重他人,尊重生命,尊重環境,讓生活豐富多元有趣;未來,不需算計。
教育孩子其實有很多方式,雯倩的書,會讓人不禁思考:如果過的是不一樣的童年,生在不同國家,會不會有不同的人生?這書,值得您一讀再讀。
徐光蓉
台灣大學大氣科學系教授
自序
要不要學琴?
莎荷旅館。維也納歌劇院正後方的五星級旅館,一八七六年成立,至今仍是名流要人下榻之處。
旅館側隅曾經是韋瓦第(Antonio Lucio Vivaldi, 1678-1741)落腳的地方。一七四○年,他應國王邀請,從義大利水都威尼斯來到維也納,今日牆上有個紀念碑,表示他曾住在這裡。我踩在莎荷旅館內柔軟的紅絨地毯上時,心想,那時已經譜出「四季」的韋瓦第一定沒料到,一年後,他會客死異鄉。
陽光照在絨布絨椅的貴氣上。這間百年老店,曾經是維也納女權先鋒的舞台。一位名叫安娜的女子,在原本經營飯店的丈夫過世後,一口叼著雪茄,一邊指揮全局,四十年下來,把這間旅館一手變成社交、政治、藝術各界名流的聚會中心。那是一八九二年的事。
莎荷旅館的早餐時分,我和一對來歐旅遊的國內企業界長輩夫婦在此晤面。也許是受到這個城市無形的氛圍所感染吧,在這間掛滿藝術家劇照、點綴著皇家擺飾的大廳裡,這位溫文儒雅的長輩突然開口提到他早年習琴的經驗,但話沒兩句隨即以一種青少年獨具的叛逆表情,為自己當年的不練琴捍衛:「我那時搞叛逆,故意不練琴。」
我靜靜的說:「那是老師的關係。」
眼前這位見過無數世面、閱人無數的長輩,突然轉變成一位十幾歲的孩子似的,身子在椅子上挪動一下,用一種找到同黨、同仇敵愾的口吻說:「對嘛!就是這個原因!」好像在半世紀後,終於有人幫他出一口氣似的。
「那是老師的關係。」這句話,弭平了一切解釋。也許,那位長輩本來以為從我口中聽到的會是:「怎麼好辜負父母的苦心栽培呢?那個年代可以學琴,不容易啊!」「每天練一下,十分鐘也好,無傷大雅嘛!何況琴藝也不是一天就練得起來的,音樂可以培養氣質喔!」
不練琴,真的都是孩子的問題嗎?一定是孩子懶惰、浪費金錢、叫不動……?我們真要如此一味指責孩子的感受嗎?
或許父母們該先「誠實」的捫心自問:今天,我讓孩子學琴的動機是什麼?
是一種身分表徵、彰顯社會地位的工具?還是為了孩子的文化素養、靈性蘊涵?也許,我們會聽到:「當然是為孩子好啊!增加氣質,培養才藝,當今誰不上才藝班啊?!」
以前的台灣--至少我小時候--大部分的人都認為,不會唸書的人才去學彈琴跳舞畫畫。不過,當一個社會富裕後,就會開始對「文化」產生需求。隨著時間,對藝術的觀點會漸漸改變,開始出現藝文活動,開始有美術館、公園、音樂廳的興建,最後,不論是附庸風雅也好,醉心藝術也罷,文化的筋脈會熱絡起來。這是放諸四海,人在飽暖後而思禮儀的皆然現象。
但是,一個國家的文化內涵,藝術風氣,文化素養,是以何種氛圍呈現呢?是看音樂廳、美術館的多寡而定?還是藝文活動的節目數量?抑或學琴人口的多寡?甚或以孩子所彈奏曲目艱深大小而定?
對於學習音樂,如果為人父母者心中有一絲想把孩子當作競爭、博得面子的工具,或隱約有著想藉此滿足自身內心虛榮的話,那,請留步,請高抬貴手吧!
文化風範,應該是一種令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像三月天的陽光,像淡淡的花香拂過雙頰一樣,不著痕跡,但會令人回味再三。
藝術風氣,應該像是不經意瞥到繆思女神那回眸的一笑吧!掌管藝術的希臘少女,巧笑倩兮的風韻會令人一生無悔追隨的。
至於文化素養,應該是舉手投足之間的一種知書達禮、禮遇婦孺弱者、關懷人性的斯文彬彬吧!接著,會把對琴棋書畫的涵養「藏」在胸臆之間,不露痕跡。
席間,我不經意在閒談中提及,維也納這裡很重視「傳統」。
「有傳統才有傳承。」坐在對面的長輩微笑帶過這句話。我心中微微一震,這麼迅速就捉住這個城市的文化神韻,這可不是一般人看得到的深度,得有渾厚的人文素養才行呢!
話說回來,既然我們是為了孩子的文化素養著想,那麼彈琴時,那三月天的陽光,那淡淡的花香拂頰,該是什麼感覺?若為了培養氣質,那如何從琴聲,轉換成舉手投足間的氣質?最後,除了彈琴之外,還要同時培養閱讀習慣嗎?琴、棋、書、畫,有必然關聯嗎?會不會浪費時間?
藝術,很不同於一般學科。除了要聰明才智外,還得有一顆靈性別具的慧心。選擇老師時,是否投緣、人格特質、是否有默契等,都是需謹慎考慮的關鍵。簡單說來,如果孩子只是被要求不問原由、不知其所以然的一再反覆練琴,而沒人教導他要動腦筋想想為什麼這樣練,或如何以「心」來感受聲音,這樣下去,心會「鈍」掉的;而如果只是講究每天練幾遍、練幾個小時,以求下次能無誤過關的話,那會流於「形式」。這些,都和「藝術」的本質無關,甚至是背道而馳。
那父母該如何辨識這其中的玄妙呢?其實再簡單不過,只要看孩子的臉就知道了。如果孩子開始接觸琴後沒多久,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表情滯藏在一張面具後,話也不多了,那事情就很明顯;而如果孩子會為了去上課而雀躍,事前就興奮期待著老師的一言一行,回來時哼唱著學過的曲子,那一切也盡在不言中。
一位好的老師,會讓一個孩子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但是,去哪裡找這樣的老師?有運氣,也有類聚的無形吸引。無論如何,在還沒碰到前,請先好好辨識孩子的臉,若是張冷漠或者不快樂的臉,就代表該停課或換老師的訊號了。這樣一來,可避免大半「不練琴」的親子誤會糾纏;同時,我也不至於在半世紀後,從那位長輩口中聽到一種遲來的正義的感慨:「沒錯!就是這個原因!」。
「安安在不在?」台北午後,我聽到鄰居孩子在找伴玩的探詢。
「他在練琴。不過……練快一點的話,三十分鐘就可以出來玩了。」安安的哥哥從家裡探出頭回答。
「練琴不能快,要慢慢來。」剛好在場的我,試著放緩聲調說。
練琴該怎麼練?學琴要怎麼學?日前在《中國時報》的副刊上,讀到一篇題為「鋼琴教師」的血淚文章。作者娓娓道來,孩提時期的人格與自信,如何在習琴的過程中因鋼琴老師兇惡的言語,遭到扭曲、摧毀,造成日後只要一聽到古典音樂,心靈耳朵就會自動關上。望著一個又一個學琴的孩子,他們學到「操作」一件樂器的方式是:彈幾遍、練幾個鐘頭、下次老師來之前不能彈錯……,這就是大部分孩子一開始就學到的「練琴方式」。孩子有時想玩心切,一急起來,會趕快飆琴,快快幾遍練完了事,但這似乎比較像在學開車或打電動玩具。
不過,「形式主義」在維也納音樂院的考試廳裡是沒用的。彈大曲子,徒有聲勢,不懂得內容的話,是無法被錄取的。
我們是教算練幾遍,還是教這段旋律聽起來的「感覺」是什麼、像什麼?如果手中剛好彈出段哀傷的樂句,那感覺倏的占據了心扉上的某一角,孩子是要停下感受?還是得繼續停也不停、一遍又一遍的練下去?倘若選擇跳過這「感覺」,那就只是形式上的操練;但如果有人告訴孩子,那音符所引發的情緒波動、那體驗,是多麼可貴,因為,這代表著一滴靈魂的眼淚。那,這就是位具備靈性啟發的藝術教育者。
我想,以孩子這麼靈敏的特質,內心都早已具備這種感受的能力。就如人在初初童萌階段就大致能分辨事物的美醜了。
那,一個以音樂文化著稱的國度,她如何教孩子認識音樂的真諦?
答案:她給予孩子的是一種「懂得欣賞」的從容雅緻。
那,她學琴的人口很多嗎?是不是每個孩子都在趕上才藝班?不然「音樂之都」如何得名?
答案:她有一個能讓有天分、有心的孩子不必擔心鐘點費,就能接受到最好品質的藝術教育系統存在。
這個城市真的夜夜笙歌?音樂四處可聞?
答案:維也納人很怕吵,尤其怕反覆練琴的聲音(因為這不是音樂)。所以,大家練起琴來門窗緊閉,街上一片寂靜。政府還明文規定,公定的練琴時間是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
那麼她所重視的價值觀是什麼?她那獨一無二的藝術關竅在哪裡?
答案:很慢、很細緻的琢磨。因為她深知,「藝術」是生命中最難的課題;同時,沒有一樣藝術可以一蹴可幾。
最後,她願意為文化、為下一代付出什麼樣的呵護、什麼樣的代價?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或許我們可以先思考一件事。凡舉華人聚集聊天,話題多縈繫在房地產、股票與名牌上,很少很少熱切的談論到藝術上那令人心動的美。
但是,一個民族如果太過實際,凡事以利益為出發點,樣樣以數字盈收為基足,將會喪失一切深度的思想和一顆寧靜的心靈。這時,一個人將會有一副碩大無朋的身軀,但從此沒有地方可以安置他的靈魂。
但是,藝術的住處,不在有形,不在他處--恰恰是在靈魂。
我謹盼,各位讀者在閱讀本書的過程中,或望著孩子的臉龐時,能對孩子的文化素養和靈性蘊含的企盼,高於要他們上才藝班的訴求,高於對成績數字的重視;並且,每個人都能在字裡行間,為自己找到一個「人性」的答案。
於此,是為首文,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