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社會平等」是一種概念,攸關人類看待自己與他人的方式,這個概念涵蓋了「尊重」:對自己,也對他人。
許多人認為社會平等是指權利與待遇上的平等,也認為這代表人們應與他人享有同等的報酬與物質平等。然而,從阿德勒學派的觀點來看,社會平等代表的是「做為一個人的平等價值」。
當一個人深信自己的存在,與他人在價值上是平等的,便意味著身而為人的他(她)與其他人同等重要,而他(她)對更大群體的貢獻,也受到相同的重視。這樣的概念,是指人的內蘊固有價值,而非外在特質。在人生不同階段,一個人擁有的金錢可能或多或少,成就之事或大或小,獲得的聲望也可能或高或低,然而做為一個人,其本質上的價值並不會改變。身而為人,其存在於世上的固有內在價值,即是他與眾人皆為平等之處。
對阿德勒學派實踐者而言,這是心理健康的至要關鍵。一旦我們相信自己與他人在本質上的價值是平等時,便不會因受自卑感的束縛,而產生憂鬱、焦慮甚至憤怒,更無須透過感覺自己優於他人來展現自己。我們重視並尊重自己與他人。
在我們所屬的更大群體裡,我們以平等之姿找尋為社群貢獻的機會,人人均有能力做出貢獻,能為他人與更廣泛的利益提供協助。倘若我們依照「社會平等」的意義層面,視自己與他人同等重要,我們便不會只執著在僅對自己有利而無助於眾人共同利益之事。
我們所有人都能夠幫助自己與他人相信社會平等。阿德勒心理學派的許多概念與模式,都是建立在社會平等並鼓勵社會平等的基礎之上,我相信,本書將有助於每一位想尋求充實生命與健康生活的人。
伊娃.德瑞克斯.佛格森(Eva Dreikurs Ferguson,作者之女)
審閱序
民主、平等、和諧的想像和行動
不平等存在我們生活裡的每個角落裡。舉凡家庭、學校、職場以及社會關係的衝突,皆可歸因到平等的匱乏及相繼而來的比較競爭、支配控制、優越和歧視。人類有史以來,無論是個人、群體、組織、社會制度或文化本,就有傾向為了支持自己的優越感而對他人持有成見的態度和歧視的作法,也常為鞏固自己既得利益並不惜以攻擊行為打壓他人。本人在拙作《勇氣心理學》一書中曾將本書對社會平等的困境做以下的摘述。這些絆腳石在本書出版半個世紀後,用來描述太平洋這端的華人社會心態仍然確切無比。
•我們不能平等地看待他人。
•我們對於尊重和內在自由的需求,與外在社會賦予男性、父母和權威者較高位階的階層系統有所衝突。
•社會對階級、聲望和權力的要求,帶給我們每個人極深但不同程度的影響。
•對於文化規範要求「好」或「正確」的需求,我們經常判斷錯誤。
•我們常無法認清行為問題並非原因,而是人際關係衝突造成的結果。(p.151)
作者 Dr. Rudolf Dreikurs本著阿德勒心理學原則,在本書中從生物性、心理、社會及靈性的角度,闡述人和自己、人和他人、人和自然、人和宇宙的關係中從自卑走向真平等的困境和克服之道。讀者將受益於作者針對傳統及其如何影響個體、兩性、親子及社會關係中的自卑和害怕不完美的剖析。作者鼓勵我們要以勇氣和整體觀來替代二分法之思考方式和所帶來的從眾、爭權和衝突;相對地,作者提出以互相尊重、彼此合作有貢獻的民主信念走向社會和諧。
除非每個個體都被平等對待,並覺得有安身之處,否則社群就不會有穩定與和諧。
阿德勒心理學主張個體是社會整體的一部分,對歸屬的渴望是人努力的自然目標。當個體能用勇氣和社會情懷履行生命任務(工作、愛、社會關係、自我接納、與世共處)時,隸屬感和意義就會產生。對許多人而言,歸屬感的獲得充滿著困難,因為民主的本質一向具有爭議性,走向民主的路徑更是崎嶇顛簸。大部分人的衝突,可歸因於缺乏平等的文化環境所造就的講求比較競爭、支配和控制、偏見和歧視的生命觀;更甚者,「與自己和他人競爭以獲取成功」或「比別人更好」的態度,會造成人與人間之不和睦及社會歧視和壓迫的問題。
在講求位階和傳統威權的華人社會裡,大部分的人們尚未預備好如何以平等的態度接納和尊重差異,文化多元和時代變遷顯然更造就了人們價值和行為的兩極化,充斥著困惑、衝突、矛盾、霸凌的社會生活更讓人不知所措。本書中譯本出現得正是時候,可以協助讀者理解社會平等如何是解決歸屬問題的方法。其實平等是一個心理建構:平等的勇氣就是面對不友善的環境,或其他優越者試圖否定我們的平等地位時,仍然具有自我肯定和繼續追求共好的勇氣。家是一個人最早的社會團體,他/她在家庭中的地位、家人互動及生命早期經驗,會構成一個人的認知信念、態度、特質及生命風格,因此家也是培養個體對平等的自覺、認知和行動的最佳時候和場所。
阿德勒心理導向工作者有社會義務以行動為個人和群體解構不平等,建構眾人平等以造就個人的平等,因為我們知道平等是民主的目標,和諧才是社會生活的最終理想。舉例來說,臺灣阿德勒心理學會初成立便協同多位贊助者,於二○一七年二月,邀請《被討厭的勇氣》作者日本岸見一郎先生親臨高雄,以「幸福的勇氣」演講及「和平從我開始」之音樂美學心理體驗等活動,帶領一千餘參與民眾超越社會創傷的記憶,寄語和平,逐步走向自由平等的社會和諧想像。
二○一八年,學會又以「平等的勇氣:家與工作」為主題在台北召開年會,過程中吳毓瑩副理事長和幾位理監事因而有翻譯本書之發想,之後由我聯絡作者在南伊利諾的女兒Dr. Eva Dreikurs 取得同意,由畢業於本書作者創立的美國芝加哥阿德勒大學之李家雯理事擔任翻譯總督,一年來譯者群經過個別的和共同的努力,除了確認語言和心理學的正確意涵外,還針對原作者舉的例子和觀點在多方查證後加上歷史或文化的註解,加上出版社編輯們具體溝通和支持,我看到助人工作者和人文工作者共同參與的具體社會行動典範。我受Eva之託,讀過數次譯作,心中最大的欣慰是中文本和英文本帶給我一樣的感動,相信讀者的生活和我們的社會,會因為有本書帶來的洞察而更願意選擇民主、平等與和諧的想像及行動。在此謹以下羅勃.甘迺迪(Robert Kennedy)的一段話祝福有勇氣愛自己和愛社會的讀者們。
很少人有能力去扭轉歷史本身,但我們每個人都可在小地方從事改變。人類的歷史就是由這些無數的勇氣和信念所形成。每次有人為理想挺身而出,以行動改善他人的生活,或是反對社會不公,那人就送出一小波的希望,千萬波的希望會釋出大能量,形成大浪,拿下那頑固的壓迫之城牆。——羅勃.甘迺迪
楊瑞珠
北美阿德勒心理學代言人
臺灣阿德勒心理學會創會理事長
前言
在我們的文明進展歷程中,人類掌管地球的能力已經到了前人無法想像的地步。或許是人類史上首次,我們已預備好進入前所未有的嚮往之境。我們物資充沛,有生產能力來提供人們任何一切想要與需要的糧食、物品,這不再是烏托邦的夢想,而是真實的一切。又或許,這一切都能成真⋯⋯ 假如⋯⋯。這裡的假如並不在於科技或科學上的進步:因為人們的創造能力已經解決了生活上的大多困境。這裡的「假如」, 是在於我們能否妥善運用科技新知與成就。
假如人們能明瞭如何將自身的知識應用在對眾人有益之處,天堂就有可能實現。自本世紀初就開始加速躍進的科技進展真的有用嗎?是否值得前人的血汗與犧牲來促成一切?我們能否僅滿足於往昔的原始生活樣貌,那時人們的生命短暫,屈服於大自然力量之下,為其下的一個分子、一枚棋子?倘若科學上的進展無法協助我們與自己和他人和平相處,這一切又有何用?
很少人會否認大多數的我們都感受到警戒和威脅,特別是身處在美國這「豐饒之地」上的我們。動盪與爭執、不安與恐懼,都是現代的憤怒表達。我們或許在生活中看似泰然自若,卻僅有極少數人能感受到深沉寧靜,那種有如預言家和詩人所吟唱描述般,在生活中感到內在安寧,那種在爭取心願與追尋心靈中感到滿足。人類是否沒有能力擁有這樣的生活樣貌?古巴比倫塔是否成為永遠的象徵,如同人們永遠無法觸及的天際、無法在地球上建立天堂?
我無法認同如此悲觀的結論,但現況似乎卻又支持及證明這樣的悲觀。縱使學得如此之多的人們,卻依然不明白社會生活中的基礎需求,既無法在家中和諧相處,亦不明瞭如何養育兒女。為獲取、為成就、為征途,汲汲營營,若不沉醉麻痺便無法享受人生。無私的愛儼然成為一門失傳之藝;有所信仰,則是陳腔濫調;有所鬆懈,如同怠惰閒夢。人類已成為自己最可怕的敵人,我們愈是彼此靠近,就愈是彼此攻擊、彼此恐懼。我們遠遠不如我們的祖先,他們雖然熟悉專制手段,但也在自己的系統下清楚明白自己該做什麼、為何而做。處理人際問題的傳統方式已不再有效,但嶄新的社會互動方式、適合在民主氛圍下的必要方式,卻鮮為人知,至少對多數現代人來說是如此。許多現代人並不明白,也不認為自己曾被教導過,民主思維得建立在平等關係以及認同基本平權的前提之上。因此,他們無法平等地對待彼此,也無法基於相互尊重的態度來修復問題。若我們對上述這些論點都抱著相互排斥的態度,又如何能呈現樂觀?
然而,還是有保持樂觀的空間,因為在豐足之中所發生的困厄並非偶然。相反地,這是在文明發展歷程中的一個重要階段象徵。我們已經踏在新文化時代的門檻上。
眼下的動盪,並不代表人類在過去近百年來毫無所獲,相反地,這些劇烈的社會張力與衝突形成了嶄新時代的起源。我們不妨稱此刻為「焦慮的時代」。雖然有人稱之為「原子時代」,但事實上現在應被視為「民主時代」的開端。民主時代與專制時代的區別,在於人際和族群之間,自支配從屬轉為相互平等的關係變化。
現代夫妻若是不能平等相待,便無法和平相處。又若當父母認為子女可以被壓制時,定難相處融洽。若社群中的成員們無法感到自己與他人有相同位置時,社群就無法和睦穩定。經理人與勞動者之間若不能彼此互敬互信,雙方就無法合作。除非一國能尊重他國的權利與尊嚴,否則世界難以安寧。沒有國際間的自願協議,和諧就不會發生,因為力量已無法解決衝突或對立。
事實上,我們可說是正處在一個空窗期。我們的社會已不再專制,對於專制手段也感到極度厭惡。然而,就連在現行民主發展進程下,究竟個人或群體需要付出多少,才可使眾人均能在民主社會中受益,我們都仍感到陌生。
在探究個人生命時,人們會發現在沉重巨大的層層天際間,自己僅是一粒脆弱且渺小的塵埃,卻得面對許多複雜費解的問題:我是誰?我有何意義?我命歸何處?在這廣大宇宙中我因何存在?是否所謂意義感僅是這一切之中的虛幻?在我與世界、國家、民族、社群、家庭、工作等之間的關係裡,我的責任義務為何?我該如何滿足這些日常的挑戰?為何許多人得不到幸福?為何挫折感如此尋常?要如何感受身旁的人對我的影響?在面對敵意和攻擊時我該怎麼做?又該怎麼對這些衝撞的脾氣保持沉默?我的權利、道德、個人尊嚴為何?這些是本來就已經存在,還是我該為自己建構?是該靠著我個人力量的長處或是靠聰明地選擇夥伴來建構?是否有個普世哲學能引領我的腳步,使我與摯愛的人往幸福邁進?
在困惑的世界中我們需要更多指引,需要有與過往截然不同的新概念來理解這個新興世界,有別於數十年前的科學家們所理解的概念。
民主改革使得人們成為自我和為環境負責的催化者。人不再為侍僕:他是自己的主人,但人們卻對自己在社會中所扮演的新角色仍不熟悉,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掌管能力,也未能覺察到自身的潛能與實力。人們毫無意識,拜民主社會之賜,每個人都享有與他人平等的社會地位。在感到自卑的恐懼裡,人們試著將優越感建築在壓迫他人之上,而未意識到其實他人一直以來都與自己相等無異。人雖為自由之身,卻感受不到自由。人們必須先透過自我探索,才能獲得內在的平靜,並學會與他人和平共處。
這就是當代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