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我從七歲開始接受瑜伽訓練,當時是一九六○年代中期,我在教堂裡坐在母親身邊,納悶著為什麼眼前的男人要穿著白色的寬長褲。
全世界的生命煥發著光采,閃閃發亮著
我非常喜悅地理解你的本質
傲然地存在於乙太的無邊無際中
就像一顆含碳成分的寶石
十六歲時,我在倫敦一家盲人中心學到一種冥想形式,對於使用手語、用手溝通一事相當著迷。對我來說冥想就像喝水、是生活的一部分,所以不太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想要談論它。我在英國與法國接受了廣泛而精采的教育(語言、科學與美術),後來在一間巧克力店鋪成為工匠,又成為一間大型出版公司的常駐作者之後,在三十歲出頭,我因背痛再次進入了瑜伽與解剖學的世界。當時的我根本無法想像,我對巧克力的特性認知─隨著動作、操控、溫度與意圖而改變結構,有一天竟也成了理解人體筋膜基質的基礎。
我一開始接受了芳達‧史卡拉維利(Vanda Scaravelli,義大利瑜伽大師)的訓練,她教的是一種聰明而女性化的瑜伽方法。我的老師有男有女,他們都直接與她共事。其中,約翰‧斯特克(John Stirk)與彼得‧布克比(Peter Blackaby)有骨療背景,因此帶進了解剖學與生物力學;而伊麗莎白‧龐茲(Elizabeth Pauncz)、派特‧史佩羅(Pat Sparrow)與黛安‧隆(Diane Long)還有其他人,每一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為開發出屬於我們的新作法而貢獻所長。有一天我忽然了解,其實沒有所謂的「某個姿勢」,因為每個姿勢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是獨特的。因此我開始自己去理解這個概念。
我渴望理解解剖學書籍與教室中發生的事當中有何差別,但無法輕易得到滿足。例如,為什麼每一個人做的三角式(trikonasana)都不一樣?如果每一個人都像解剖學書籍所說,都有一樣的組織,為什麼這麼豐富的生命體在做這些美妙的姿勢、冥想與呼吸時,卻有那麼大的差異?不管是外旋肌群的收縮,或彎曲以達到平衡,身體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我問的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我對這個複雜難解的現象持有不同部分的拼圖,但參與過的工作坊與研討會,卻沒有一個可以拼出全貌。一九九八年我遇到邁爾斯,學會了結構整合法(Structural Integration)成為講師,並採用《解剖列車》(Anatomy Trains)的概念,表達身體各部分之間的連貫性。我花了許多時間在神聖的人體解剖實驗室空間當中,卻產生了更多疑問:要怎麼解釋生物力學的公認科學與活生生的人在做瑜伽的現實差異?為什麼在某些身體上,瑜伽可以消除疼痛、改善表現,但在其他人身上卻變得更糟糕,除非⋯⋯?除非什麼?有什麼難以捉摸的共同點嗎?這個共同點會是筋膜嗎?
在徒手治療練習中,我的手變成微調感應器,最後可以流暢地閱讀出「身體盲文」(body-Braille)。我了解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軟組織語言,彷彿找到了一線曙光。結構、形狀與功能,和自我表達差不了多少。最後顯而易見的是,不管是舉手投足或行為舉止,我們每個人都在用身體書寫出自己的生命故事,這是自己原型的動作記號。不管是冥想還是代謝,身體裡的「存有」都不斷聯合從事著「身體書寫」。瑜伽動作就是一種取得身體能力的方法,就像我們可以優雅地閱讀與寫作,而且每個人都有獨特的個人觀點。
筋膜連結我們身上每一個極微小的部分,是將我們從細胞到皮膚連在一起的結締組織張力基質,也是我們整個人體架構中的真正結構。事實上,它是我們自我組裝成為胚胎,然後繼續發展到老年的背景條件。然而直到最近幾年為止,在解剖實驗中,為了顯示出「重要的部分」,一向採取直接切除筋膜組織的方式,好像沒有筋膜的協助,這些器官就會自己移動、代謝與管理我們的身體。這就好像移除讓一座教堂凝固在一起的水泥一樣。但是作為空間與時間中的結構,沒有了砌塊之間的連結、凝聚材料,這棟建築物就無法屹立不搖(或包含任何事物)。我們的身體遵守著特殊的幾何形狀,是一種活生生、生物性的(非線性的)結構。不過中間的物質,也就是「跨結構基質」(transanatomical substrate)仍將我們的各部分凝聚在一起,成為一個能夠活動自如的完整生命體。
對我來說,筋膜為身體架構中的隱密世界提供了具體描述、存有於身體中的神聖幾何。不論年齡、能力、政治或出身背景,它供應著我們每一個人的活動所需。在一部運動機器中,我沒有看到光環、天使或解剖齒輪,只是認出人體中常見的組織共同點,並樂於為某個在做瑜伽的人,以他們自身的活力試圖表達。不管你偏好哪一種瑜伽風格,我希望這本書能刺激你成為自己的導師或大師,並且更能理解我們如何感知自己呈現的各種姿態(我們從受精開始就一直在這樣做了!)。如果你曾在結構的身體故事中排除筋膜,也許重新認識它會有助於理解先前所有不合理的部分。就像本文開頭與結尾的這首詩,我真希望它指出了某些星星,並且帶出了有關天空中隱藏的問題,因為星星就在那兒閃耀著呀。
閃呀,閃呀,小星星
我多麼想知道你是誰
超然高掛在這塵世之上
就像天空中的一顆鑽石
這是我對神聖自然形體的敬畏與讚嘆,也是對開頭詩的簡單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