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人的嘴軟。《生命式》寫整個社會拿刀叉吃人肉,卻讓你翻開書像端盤子直問可不可以再來一點?小說不恐怖,我倒覺得是過度的乾淨。因為小說家看得透,所以下刀準,他知道哪裡讓你一刀斃命,所以總能將驚嘆號變成問號,從「汝不可xx!」到「汝不可xx?」這裡的xx可以用任何你心中正大亮紅燈警戒的禁忌取代,閱讀小說的快感既是來自對所知現實剝離的痛快那一刀,更多是牙齒帶肉撕咬時那之間本該牽藤拉絲的繫帶與經絡,他竟都能一一剃乾淨了還秀給你看--無論牽繫這些是既定文化、是儀式還是道德......分明該會林林總總又湯湯水水,卻終究能不滯於一物,一刀切,「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總給你一種拿著餐巾壓壓嘴唇的優雅,不如說是餘味。有時我們改變世界,有時村田沙耶香改變我們。怎麼辦?看完這本書後,就回不去了!--作家 陳栢青
讀《生命式》,像視察災情:洪水退後,踏進地鐵,逐個車廂俯看,臥地蒼白、靜止的一具又一具人體睡顏。在地下隧道入口,小客車隨處互疊、歪倒擱淺在分隔島上,車殼扭曲,後廂門大開,畫外音阿姨說著每輛車裡面都有一家人。打開每篇裡面都有一家人,村田沙耶香拖出一具又一具的人。細膩刻劃的,不是傷害的瞬間、傷害的年月,而是經歷這一切以後幾近解體的人,別人看不出異樣,但他僅僅要維持不散架就用盡洪荒之力。因為他沒法認同自己,所以世間萬物都失去了立足點,無預警隨時出沒攻擊他。
書中短篇〈魔法身體〉、〈美妙的餐桌〉、〈吃城市〉,呼應她的長篇《地球星人》:少年少女走投無路,只有性是最後的堡壘,只有肉體感覺才能從名為「被情緒勒索」的洪水中打撈自己,既新鮮又疲憊。而角色無法為自己哀傷,只能託付給讀者去哀傷。筆鋒所及無處不是戰場,闔上書就是慰靈碑。疏離漠然的無字碑,蘊藏了心酸委屈的千言萬語。--作家 盧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