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緊箍咒
在《西遊記》中,有兩個孫悟空。
他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本事也差不多,性格也是同樣的飛揚。然而,一個孫悟空,想長生就去閻王那裡改生死簿;想兵器就去龍王那裡要金箍棒;當官不開心就回家逍遙自在;你來興師問罪,我便大鬧天空。而另一個孫悟空,想取經卻沒去佛祖那裡要經書;當徒弟不開心也不回家逍遙;師徒幾度被綁起來要蒸熟了吃,也不敢打殺妖精,也不敢追究妖精後臺……
那個花果山上的孫悟空和那個取經路上的孫悟空,果真是一個嗎?
是一個!
為什麼前後反差會如此之大?
緊箍咒!花果山上的孫悟空沒有緊箍咒,取經路上的孫悟空有緊箍咒。
緊箍咒是一個文明的基本精神文化特徵,是固化在每個文明個體頭腦中的價值觀。而這種固化是透過文明的人文教化形成的,是後天精神馴服的產物。緊箍咒是文明社會形成的需求,是完全必要的。
緊箍咒的意義就在於對人原始生命力的導引和整合。何謂「原始生命力」?原始生命力就是能夠使個人完全置於其力量控制之下的自然功能。它在本質上是非理性的,因此在「天使與魔鬼」的二元論中,它常被等同於「魔鬼」。原始生命力的根本特徵是由它固有的悖論所決定的,即它固然具有潛在的創造性,但與此同時也具有潛在的破壞性。就比如孫悟空在蟠桃園的監守自盜,在花果山的自立為王,還有──大鬧天宮。
觀音菩薩給孫悟空戴一個「緊箍咒」,就是要以此來引導他,用理性來操縱和導引這隻野猴身上的非理性因素,強迫他接受文明的教化,藉以斷除他身上的原始野性,促使他的「人化」和「社會化」,為的是讓他能夠融入文明社會。
「緊箍咒」這一意象,揭示了文化在「人」的生成過程中的巨大作用。在人類文明發展史上,接受人文教化,即「緊箍」,是必要而且必須的,緊箍咒的形成也是必須而且必然的,這是文明存在的保障,文明發展的前提,是人之為「人」的必由之徑。
孩子和成人有何差異?成人就意味著人原始生命力的馴服,象徵著「人化」和「社會化」的完成。孩子是什麼時候成人的?緊箍咒形成的時候!舉例來說,兩個孫悟空,前一個就是兒童版的孫悟空,而後一個則是成人版的孫悟空。
讓我們設想一下,一個中國人,從小在美國長大,受美國教育,一直到進入社會都未接觸過中華文化。後來,他回到中國,自稱:「我是一個中國人。」他說的是實話,因為他拿的是中國國籍。可是,人們會把他當作中國人嗎?不會的。在人們眼中,他就是一個純種的美國人,這不是他的國籍所決定的,這是他身上的緊箍咒所決定的。
余秋雨先生說:「……中國文化現在面臨著的問題,大家可能都已經發現了,全世界對中國文化產生了巨大的好奇。這個好奇帶有一種讓我們不安的成分,我們對他們造成了不安,他們的疑慮又造成了我們的不安。……他們對我們的民族文化不了解。以他們視角來看,突然之間,眼前走過一個巨人,GDP、人口總量等都清楚,但唯一不了解的是他的性格。巨人的性格就是中國的文化,全世界都希望能夠了解。」
余先生的「巨人」比喻非常恰當。一個康乾盛世的清代秀才,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傳教士覺得像一個穆斯林。18世紀的中國,如果幻化為一個巨人,無論怎樣也不會是一個頭戴禮帽、手持文明棍、處處女士優先的英國紳士形象。「巨人」之所以是中華巨人,關鍵就在於它的「性格」,也就是中國的文化。
每個文明都有自己特有的精神特徵。這些精神特徵,是在文明中居於統治地位的文化所凝聚出的精神結晶,蘊含著相應的文化內涵與歷史根源。正是它們決定了巨人是誰。本書認為,全世界所不了解的和希望能夠了解的「巨人的性格」,指的就是中華文明的精神特徵,而這些精神特徵,是由中國人的緊箍咒所決定的。
在本書中,圍繞「緊箍咒」這一核心概念,透過東西方文明對比,作者闡述了自己對於文明的緊箍咒及中國人的緊箍咒的相關理解。內容主要包括:
中國人的緊箍咒的相關內容;
中國人的緊箍咒對中國人思維及群體意識的影響;
中國人的緊箍咒對傳統中華文明的停滯有何具體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