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我們寫的字都是被愛人養出來的
郭書書
收到楚影的信件邀約時,他只是很簡明扼要地告訴我,這是一本「六十篇短文,一則後記,約五萬字」的書。
而我讀了之後才意識到,《有時我獨自念想》其實集結了整整六十一封情真意摯的情書。是六十一次凝視愛人的背影後心中暗自浮現的長篇獨白,也是六十一次與愛人四目相對時脫口而出的真摯情話。
《有時我獨自念想》中,楚影闡述他與愛人之間共同經歷的每一次成長、以及難以忘懷的種種故事。我想在序言裡引用《Le Petit Prince》的其中一個段落:「你在玫瑰身上所花費的時間,讓你的玫瑰花變得如此重要。」
是這些沉思、回憶,並一次次提筆寫下的日夜累積,讓一份愛越發珍貴且無可替代。兩人一起看的電影,總能在恍惚間看出愛人的身影;獨自一人窩在沙發上讀完的小說裡,也總藏著描寫愛人的字句。
生活裡每一朵盛開的花都刻有愛人的名字、每一個遠望的視角都有愛人的蹤跡,而我們能做的,就是把那些關乎愛的時刻細細寫下,記下這些時刻的自己,彷彿又被愛了一次。
我相信文字和關係一樣,總是會在被時間不斷打磨、掏洗之後,展現最終的價值及意義。那些經歷長久且安穩的豢養之後才能寫出的字句,是獻給關係、獻給伴侶最美好的禮物;也是經由時間無私的審判過後、不含一絲欺瞞的成長軌跡。
喜歡楚影在書裡寫下的「只要我們相愛,便是整個時代」。《有時我獨自念想》一書是如此完整而且誠懇地紀錄下了這個不畏時間推移、季節更替,使我想一讀再讀、心心念念的美好時代。
意念的歸鄉
陳曉唯
話語與秘密是一種書寫的可能性。
日本女作家向田邦子離世多年後,其妹向田和子整理出版了一本與向田邦子有關的文集《向田邦子的情書》,書中收錄了向田邦子的書信與她的情人N先生所寫日記。向田邦子終身未婚,直至她逝世多年後,眾人才從她的書信與日記中得知她曾是他人婚姻的第三者,並且維持這個身份多年。這本書裡收錄向田邦子的外遇對象N先生所寫的日記,日記裡詳實地寫著自己的生活:午餐、晚餐、去了哪裡、聽了哪齣廣播、買了哪些東西,甚至如記帳簿般地記下自己的花費,這些日記於N先生離世後被向田邦子仔細地珍藏著。日記裡寫著的不過是日常裡微小且近乎無重的片刻,但對於自己所愛的人而言,這些字卻是生命渴望承受之重,是話語與秘密的堡壘,是通往過往記憶的門戶,唯有閱讀這些日常,方能進入與對方有關的生活裡。
即使那個人在遙遠的遠方,在遙遠得永遠無法觸及的他方,但閱讀這些字,遠方與他方便瞬間成了觸手可及的近處。
書寫的人亦是如此吧?因為那個讓你渴望述說日常的人不在身旁,或是想對其述說的話語無法輕易地以言語傳達,唯有透過書寫來一一刻畫,唯有透過書寫才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存在,感受到話語被人誠懇地聆聽著,與對方共存著,書寫自己,同時也是書寫彼此,架構出意念的空間,將一切安放於其中。
楚影的這本作品的書寫似乎即是如此。
他書寫著日常裡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寫著屬於他內裡的溫柔與暴烈,屬於他意念的和解與爭鬥,屬於他肉身的抵禦與順從,他每一段的書寫看似將自己置身於孤獨之中,而他隱隱約約地察覺孤獨並不存在完整的反義詞,他無法透過孤獨的境地來找尋言語的反面,無法透過鏡面去看見自己,無法折射出屬於他原身的「相稱者」或「相對者」,那一句句他對自我所反覆敘述的話語,亦是他對所愛之人陳述的字句,於如此隱密又柔軟的境地之中,他悄悄地談論愛與愛人,同時又試著跳脫愛來觀看愛的本身,隨即再一次陷入愛裡,往復輪迴,反覆鍛鍊,渴求從書寫裡覓得一種更近樸質的,純粹的,光潔的存在感,最終,他以日常的目光凝視了自我,以詩意的文字凝鍊了情話,逐步鋪展了這一篇篇的念想。
念想,只因唯有寫下這些話語,才能到到達她所在的地方。
這一篇篇的念想,最終抵達的不是遙不可及的遠方,而是那可以安放記憶與秘密,珍藏情愛與思念的,所愛之人存在的地域,那是一片每個曾經執著於愛的人渴望回去的,意念的歸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