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心理祭
偶遇

偶遇

Hasard suivi de Angoli Mala

內容連載 頁數 4/8

某個早晨,她們像小偷似地離家,搭上客車,火車,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她們來到這裡——自由市,因為她們無法走得更遠了。她在美軍醫院的外科診所找了個護士職位。娜希瑪成了另一個人,她幾乎忘記了過去。

娜希瑪花了許多年等待,但並不清楚等的是什麼,她有的只是體內那個窟窿,一種空洞。小學。中學。無所事事。在教堂巡道上閒蕩。去看海。娜迪亞每天早出晚歸,回來時便咕噥著:『早就有人對我說了,我到了四十歲,一切又得重頭開始。』她話不多,除非是命令和抱怨時才說話。她的臉變得堅韌、硬冷,她閱讀或縫補時架在鼻樑上的那副眼鏡(社會保險理賠的棕色塑膠框),使她的表情更叫人看不透。她以前有過一頭濃密、灰白的鬈髮,娜希瑪總喜歡把臉埋進她的頭髮,被裹著,嗅聞著,為了取樂,為了解憂。她們抵達此地不久之後,娜迪亞就大把大把地剪去頭髮。娜希瑪從學校回家時,發現她坐在廚房的凳子上,頭頂幾乎被剪禿。母親一下子萎縮了,看來瘦小而疲倦,蒼白的臉使她的藍眼睛顯得更為淺淡、透明。娜希瑪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但娜迪亞的眼神清楚地露出警告:做都做了,不要廢話。

這是她宣戰的姿態。娜迪亞去除一切快樂的可能,她用那一頭波浪的秀髮將過去一筆勾消,廢去娜希瑪在羽鵲的童年,廢去電影院、一桌的菜、大盤的椰子飯和凱加斯喜愛的熱帶沙拉,她甚不准娜希瑪提這名字,只准她單說個K字。

父親的名字。娜希瑪想到這個去歷險的男人,她看見他高大的個子,看見他清澈的眼睛在沈鬱的臉上發亮,亮得像狗的眼睛,甚至在黑暗中也能看見的眼睛。『那希』是父親的姓,意思是隨風而去,他輕得不能和她們生活在一起,他就像鳥一樣地被風帶走了。

那座古城盤踞在臨海的背陽坡,曾是向世界宣戰的夢想之地,一座幽暗的礦城,沒有花園沒有鳥,就只有繁殖力像跳蚤的鴿子。海鷗盤旋在垃圾堆上鳴叫,溼溼的小路,下午四點天就已暗。山路底,是港塢和幽暗的酒吧,每家酒吧裡擠滿帶著糖漿似的女孩、耗在點唱機前的美國人。

此地,唯一美麗的是海,但不是凱加斯有幾次帶她到杜桂海灘去看的那種滾鑲浪花的碧海藍天,也不像阿弗爾那種有一灘灘污水的工業港,而是像一潭晶瑩黝亮的黑湖水,時而冷漠不可親近,時而令人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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