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字型長桌上的晚餐於八點半清掉之後，強森起身發表談話。他先是說些公司內部無關緊要的管理議題，提醒薪酬委員會的成員第二天一早要開會，然後就進入一般董事會議程。「誠如大家所知，我們今天晚上的議程多了一個議題，」強森表示，「這個議題關係到公司未來的方向，我想現在就提出來。」

強森抽了一口他最喜愛的小雪茄，開始回顧過去兩年執掌雷諾納貝斯克的功績——獲利上升百分之五十，業績也有成長。問題在於股價，這點大家都知道，自從一年前達到每股七十元出頭的高峰，股價就節節下滑；股市重挫後，他們不論採取什麼措施都無法提振股價。那年春天股票回購之後，股價甚至落到四十幾塊。就算整個菸草產業從多年來最艱難的司法挑戰之中全身而退時，股價也沒有動靜。會議室裡每一個人都很清楚這段歷史，只不過好像沒有人像強森這般關切。

強森表示：「事實擺在眼前，這家公司的股價遭到嚴重低估。我們曾試著合併食品和菸草業務，可是沒有奏效。多角經營也沒有效果。我們食品資產的價值是盈餘的二十二至二十五倍，股價卻只有每股盈餘的九倍，這是因為外界還是將我們視為菸草公司。有鑑於此，我們研究過各種可以提升股東價值的方案。」這時他停頓了一下，「我相信，唯有透過融資併購，才能體現這些價值。」

眾人驟然陷入沈默。

會議室裡每一個人都知道融資併購（通常簡稱為LBO）。LBO是由一小群資深執行主管（通常跟華爾街的合夥人合作）利用借來的龐大資金，提議從公開股東的手中買下公司。有批評者認為此舉是從股東手裡竊取公司，並且擔心堆積如山的企業債務最終會削弱美國企業的海外競爭力。每個人都知道LBO意味著大幅縮減研發和任何可以想到的預算，好償還債務。不過支持者堅稱，公司被迫償還沈重的債務後，也會變得更加精簡。有一點是正反兩方都認同的：「使出LBO這一招的執行主管都會發大財。」

「狼不在門邊。」強森說；他不是在任何企業掠奪者（corporate raiders）的逼迫下這樣做。「我純粹認為這是對我們股東最有利的方案。我相信這筆交易是可行的，而且成交價可以遠高於目前股價。不過要蓋棺論定或做出提案都還言之過早。」

強森停頓了一下，然後看看每個董事：大多數是企業界在職或退休的執行長，平均年紀是六十五歲。他們讓他放手經營雷諾納貝斯克公司，連強森將這家百年歷史的老牌企業從北卡羅來納州的老本營，讓它搖身一變成為暴發戶的紀念碑，他們也沒有多說一句話。不過他們曾無情地打擊上一任執行長，他當時的罪行可比強森這次的舉動輕微得多。

「我要你們了解一件事情，」強森繼續說，「你們將得做出決定。如果你們覺得不能以這個方案解決問題，或是另外還有更好的點子，不要覺得難以啟齒。我不會堅持己見。只要另外還有可行的方案，我就會去做。我們會賣掉食品業務部門。我們會買回更多的公司股票。我可以回頭採取B方案，完全不會有任何芥蒂。」
大家還是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