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托瑞克很喜歡聽紅鹿在霧靄迷濛的秋夜高聲鳴叫。每當他舒服地縮在睡袋裡，他總凝神望向灰燼，想像自己正看著激動的迷你小雄鹿在熊熊烈火的山谷裡以鹿角對決。他向來覺得很安全，他知道父親不會讓黑暗和厲鬼靠近他們。

現在他知道的已不只是這樣了，三個秋天前，就在一如今晚這樣的夜裡，他蹲伏在殘破的營帳中，眼睜睜看著父親的鮮血一滴滴流盡。

雄鹿安靜下來，樹林在睡夢中吱嘎呻吟，托瑞克好希望有什麼人醒過來。

他好想念狼，但是發出狼嗥一定會驚動整個營地，而他又不敢長途跋涉去找狼群。

怎麼會變成這樣？他覺得很奇怪，他竟然會害怕一個人進到森林裡去。

「事情就是這樣開始的。」半個月前芮恩告訴過他，「她派出的東西很小，專在晚上出現，擋也擋不住。灰蛾只是開始，恐懼會愈來愈嚴重，而這就是她的養分，也是讓她強大的來源。」

遠方，一隻鷹鴞放聲大叫：嗚──呼、嗚──呼。

托瑞克抓了根柴枝粗暴地撥火。他能做的也就這樣，該準備的他都準備好了：一口裝滿箭的箭袋、以及為了縫製冬衣縫到發疼的指尖。斧頭和刀子的刃口也已被他磨得鋒利到甚至可以劈開頭髮。

要是能知道該往哪兒去找她就好了，問題是歐絲特拉躲在山上，她就跟蜘蛛一樣，用她的網子籠罩整座森林，也跟蜘蛛一樣，只要網線稍有動靜她就會發現。她知道他很想去找她，也希望他這麼做，但就是遲遲不動。

托瑞克臉一沉，盯著灼熱的灰燼，試圖忘了一切。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驚醒過來。

圓木段塌了，渡鴉飛回樹上。

他這並非在做夢，他確實聽到了，好熟悉的聲音──熟悉地教他難以承受，這根本不可能。

他站起身，抽出刀子，走到插有保護營地的杜松火把的林地邊緣時，停下了腳步。他挺起胸膛，走過去，進入森林。

皎潔的月光下，松樹林飄浮在白茫茫的霧靄中。

前方山坡上，不知什麼晃了一下就不見了。

托瑞克加快了的呼吸愈來愈淺弱，他不敢上前跟過去，但他沒別的選擇。他攀著雙手往上爬，硬是從矮樹叢中穿越過去。

爬到一半時，他停下來仔細聽，聽到的只有霧氣鬼祟的滲落聲。

握著刀子的手上不知什麼東西弄得他癢癢的。

在他姆指底部，有隻灰蛾吸了他一小滴血。

「托瑞克……」樹林裡傳來微弱的哀求聲。

恐懼竄入托瑞克心裡，緊緊掐住了他的心。這不可能的。

他再往上爬高了些。

穿過一波波霧靄，他一眼瞥見巨石旁矗立著一襲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