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連載
頁數 2/5
就這樣,我開始觀察瞎子的臉,但是請問,要怎麼從一個沒有眼睛的臉上讀出東西來呢?……我不由得同情地望著他好久,突然間一個隱隱若現的微笑掠過他薄薄的雙唇,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笑容給了我極不愉快的印象。我腦海裡產生了猜疑,這個瞎子不是真像表面上那麼瞎,不管我怎麼努力說服自己相信角膜白斑不可能造假都沒用,而且又何必要裝瞎呢?但是有什麼辦法?我常常是寧可相信偏見……
「你是房東的兒子嗎?」我終於問他。──「不。」
「那你是誰?」──「窮人家的孤兒。」
「那房東有小孩嗎?」──「沒,是曾經有個女兒,但是跟一個韃靼人跑到海那頭去了。」
「跟什麼韃靼人?」──「鬼才知道!是個克里米亞韃靼人,刻赤來的船夫。」
我走進屋內:裡面有兩張長椅和一張桌子,加上壁爐旁的一口大箱子,全部就這些家具了。牆上沒有掛任何聖像畫──壞兆頭!海風穿過破了的玻璃窗灌進來。我從行李中取出蠟燭頭,點亮之後便整理起東西,我把軍刀和長槍立在角落,手槍放在桌上,毛氈斗篷鋪開在長椅上,哥薩克士兵則把他的鋪放在另一張椅上。十分鐘後他開始打鼾,可是我睡不著──黑暗中那個白眼珠的男孩一直在我面前打轉。
這樣過了大約一小時。月亮照在窗上,落在屋內地板上的光線躍動著。忽然間,在一條橫過地板的明亮光斑上,閃過一個陰影。我抬起身來看一看窗戶:好像是有誰再次跑過窗外,老天才知道藏到哪去了。
我不認為這個傢伙會沿著陡峭的海岸跑下去,但是除此之外他又無處可去。我起床披上外衣,將匕首繫在腰帶上,悄悄地走出屋子。那個瞎子男孩向我迎面走來,於是我躲到圍牆旁,他的步伐平穩但仍小心翼翼,從我身邊走過去。他腋下夾帶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包袱,轉往碼頭的方向去,開始沿著狹窄陡峭的小徑下去。我保持一段看得見他的距離跟在後面,心中想到:「到那天,啞巴將大喊出聲,瞎子將復明。」
與此同時,月亮開始被烏雲遮蔽,海面上起了霧,透過霧氣只見最近一艘船的船尾燈濛濛亮著。岸邊閃爍著波濤掀起的浪花,每分每秒都威脅著要淹沒海岸。我辛苦地朝下方走,沿著陡坡溜下去,這時候我看到:瞎子暫停了一下,然後沿低處往右轉。他離水邊這麼近走著,似乎海浪馬上要將他抓住帶走,但他自信地從一個石頭邁步到另一個石頭上,且避開坑窪,由此可以得知,顯然這裡不是他第一次走。終於,他停了下來,彷彿在聆聽著什麼,隨後往地上一坐,包袱放在身旁。我躲在岸邊突出的岩壁後,觀察他的一舉一動。過了幾分鐘,另外一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朝瞎子走去,並坐在他身旁。風不時地將他們之間的對話傳過來。
「瞎子,情況怎麼樣?」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風浪很大,楊科不會來了。」
「楊科不怕風浪。」他回答。
「霧很濃。」那個女人的聲音又再反駁,語帶憂慮。
「在霧中更容易躲過巡邏船。」他這麼回答。
「要是他淹死了呢?」
「那還能怎麼辦?妳禮拜日去教堂就沒新緞帶可戴了。」
接著是一陣沉默。然而,我對一件事感到震驚:瞎子之前跟我說話是用小俄羅斯方言,現在卻講得一口清晰的俄語。
「妳看,我沒錯,」瞎子拍著手又說,「楊科不怕海也不怕風,不怕霧也不怕海巡衛兵。妳仔細聽聽:這不是水流拍濺的聲音,我不會被騙的──這是他的長槳划水聲。」
那女人急忙跳起來,表情不安地凝望遠處。
「你胡說,瞎子,」她說,「我什麼也沒看到。」
共
5頁
上一頁
1
2
3
4
5
下一頁
跳到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