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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親吻,一截天梯
我發現人類的想像力其實很侷限的,這一點反應在我們的愛戀關係上。通常,我們彷彿是程式已被設定似的,會和某一種類型的人談戀愛,哪怕是已經傷得體無完膚,下一次,還是挑選這種類型為對象,無怨無悔。我的學生小黛是那種戀愛至上的女孩,她每次談戀愛都告訴我們,這一次是真命天子,只是往往不能長久。她愛上的男人都有點靦腆,也有點酷。
在我看來,那些酷樣並不是刻意的,而是在掩飾自己的靦腆。小黛是個彩妝師,自己也長得美麗,她堅信沒有愛情就不能享受作為女人的樂趣。
上一次她和情人同居一年半之後分手,痛苦半年,便認識現在這個男朋友,現任男友出現在我們面前時,我真嚇了小小一跳,和上次那個還真像啊。大家私下預言,這一個應該也不會超過一年半,結果,人家在一起已經三年了,還沒傳出分手。
小黛有一次比較兩個情人的不同,在溫柔浪漫的表現上,得分都很高,所以,關鍵並不在浪漫上了。「是在鬧彆扭的時候。」小黛說,上一任情人很愛同她嘔氣,而且一氣要氣好多天,等到情人氣消了,她已經心灰意冷,懶得搭理了。這一任情人雖然也和她嘔氣,但是化解得很快,一下就煙消雲散了。
她舉了兩個床上的例子,前任情人有一次在床上和她吵起來,氣得背過身不理她,任憑她好言好語,低聲下氣,又抱又親,依舊怨氣沖天,接下來幾天雖然還是陪著她出差,為她開車,可是臉色沉得像鉛。「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是他的仇人。」小黛發現這段感情無以為繼了。
至於現任情人,他們在床上也發生過爭執,小黛氣到趕他下床,一片混亂中,情人竟然俯下身親吻了她的臉頰。「我感覺到他是愛我的,哪怕是在爭吵的時候」,小黛在那一刻全然融化,他們和解了。
一個親吻,像一截從天而降的梯子,讓相愛的人找到了台階。
愛不是一種侵佔
和幾個不算太熟的朋友在機場相遇,因為風雪阻礙了飛行,便有了患難與共的真情,留下聯絡方式,回到台北後,約著聚了一次。三十歲的安妮算是最年輕的一位,對我有最深的好奇。聚餐時,她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妳覺得妳還會再與人戀愛嗎?那會是什麼樣的人?」我說,我其實一直在尋找的,便是一個「有自己的心靈世界的人」。
安妮問:「意思是,有自己的興趣、愛好嗎?」
「應該是說,有自己心靈世界的人,有時候不會那麼在乎我,反而會讓我覺得很自在。」我試著說明,卻總覺得沒能完整表達。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大紀突然點頭,對我說:「我明白。」他轉頭對安妮說:「我們很習慣以愛為名,要求掌握愛人的每一個生活細節與全部世界,如果不能如願,就會覺得沒有安全感,把自己和對方都弄得很痛苦。」安妮有點為難地說:「可是,愛一個人不就是愛他的全部嗎?」大紀笑起來,過了片刻才問安妮:「如果他的全部中,有一部分是渴望保有隱私,妳也能『愛』嗎?」
安妮挺直脊背,看著我又看大紀,她說:「坦誠的愛一個人,幹嘛還要有隱私?」我知道年輕的愛總是大無畏的,聽見這樣的宣言卻令我怵然而驚。
大紀後來與我一起走到捷運站,他說前妻對他的世界全面掌控,不許他擁有她不熟的朋友;不接受他赴未邀請她的飯局,她常掛在嘴上的名言是:「夫妻是一體的。」「而我真正的感覺是,我的世界被侵佔了。」大紀疲憊的說。愈是被嚴密監控,就愈想逃出去透透氣,他們最終只得仳離。
哪怕再愛一個人,也要保留彼此的隱私,才能長保愛情。我想,安妮得再經歷多一些情感或年歲,才能明白:愛,就是愛,並不是侵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