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只用雋永的文字來觀察、來呈現他所處的時代,不只用尖銳的文字對國民黨的威權統治提出批判,當需要行動的時候,他義無反顧,以平常心參與行動,雖然他一點都不像群眾運動家,更不像革命家。幾年之後,雷震和本省籍地方政治人物合作組織新黨,在雜誌社同仁中,只有夏道平和後來加入的傅正比較積極。
我在學生時代有幸和夏道平見過面,那時自由中國民主運動早已成為歷史。他的話不多,只是安靜地吃飯,偶而以溫暖的微笑回覆我們這些大學生的胡言亂語。當時從主人口中知道,「夏先生是自由中國雜誌社的一員」;好幾年後方知他在雜誌中的重量。也是好幾年之後,見過許多政治人物,方知他的涵養。也就在撰寫本書的時候,方知他在臺灣歷史中的重量。以他的涵養,對自己在歷史中被嚴重低估,我確信他不會在意。
雜誌社的成員中,最為後人記憶的人物,除了雷震之外應屬殷海光。許冠三說,他和殷海光在雜誌社初期都不是很熱衷,對雷震的印象也不是很好。可是在後期,殷海光成為雜誌的臺柱。因為積極的投入,讓殷海光成為國民黨亟欲打壓的對象;而他的不屈則讓他成為高壓統治下知識分子的典範。
殷海光生於一九一九年。他們一家似乎都遺傳著反叛的基因。他的伯父殷子衡在清末和熊十力一起參加革命團體「日知會」,曾經和九名同志被清政府逮捕,遭受嚴厲刑求。在美國傳教士干預之下,終倖免於被砍頭。因為伯父和熊十力的這段同志關係,後來殷海光的父親殷子平在最困苦的時候,困苦到「每日必遭愚婦侮,多時怕聽病兒聲」,經常受到熊十力從上海寄來的接濟。殷海光的三弟殷浩生,在一九五七年因為對土改和人民公社提出反對意見而被打成右派。當時他是中學老師。當他被綁在臺上接受學生群眾鬥爭的時候,其他人都被迫下跪,只有他的三弟昂然挺立,大喊「不跪」!在同事的拳打腳踢下,他在臺上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