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城市》(1989)──節錄,摘自本書第四章〈歷史台灣〉
白:《悲情城市》被某些電影評論視為有史以來最有力量的作品。由於它是第一部直接面對「二二八事件」的電影,一上映便相當轟動,堪稱台灣電影的里程碑,同時震動了台灣社會。隨著電影帶出的歷史、社會、政治意涵,創造了一個新的社會現象。是什麼啟發了您拍出《悲情城市》?
侯:新電影剛剛開始的時候,大部分的人都拍自己的成長背景、台灣經驗,表現在電影上,比小說晚了十年。《悲情城市》所談論的二二八事件,在台灣一直是個禁忌,所以更晚,1989年,又晚了十年。隨著蔣經國去世,解除戒嚴,時代變了,空間打開了,用電影討論這個主題成為可能。
即使在解嚴之前,我也聽說很多過去的故事,看了很多跟政治相關的小說,比如說陳映真。這引發了我的興趣去找白色恐怖、二二八事件的資料。這是個時機,我本來不是拍二二八,是拍二二八事件發生之後,下一代人的生活,他們活在事件的陰影之下。後來正好解嚴,我感覺這時來拍是一個時機。
白:您提到說很想拍陳映真的《山路》,那麼既然解嚴了,後來為什麼不拍,而改去拍《悲情城市》?
侯:因為《悲情城市》前面有一個劇本計劃,好像是《戀戀風塵》之後。那時候《悲情城市》是另一個故事,找香港「嘉禾」投資。找的演員是周潤發和楊麗花,一個香港天王,一個台灣天后,兩人碰撞會產生什麼化學變化。
(當時設定)楊麗花演的是基隆酒家的大姊頭,就是後來《悲情城市》裡的大哥的女兒阿雪。1949年的基隆港,火車、煤煙、下雨、逃難來的人潮。周潤發從香港來,要找一個失踪人口。為了建立楊麗花這個人物,追蹤、上溯到她的父母親,因而弄出來的家族樹譜,就是後來《悲情城市》裡的阿公、梁朝偉他們。
後來要拍《尼羅河女兒》,就先拍了,拍完就解嚴啦。這時候邱復生他去歐洲,知道我的狀況,然後(加上)陳國富,我們就組一個「電影合作社」──但「合作社」這個名詞不能取,因為它是公共的名詞,不能當公司名字,就顛倒過來叫「合作社電影」──反正就是陳國富主導,我啦,楊德昌、陳國富、吳念真、詹宏志啦,差不多這幾個人。
很多人就一起弄《悲情城市》,拍上一代的,就是陳松勇這一代的,我先跟天文把分場做好;分場寫好了,然後找念真寫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