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

1.  一張藏起來的批

你若無意中搜（tshiau）到這張
已經反黃的批，請你替我
斟酌看，看這個破碎
但是猶原充滿希望的世界，現此時
是毋是更加美麗

你若欲拍開這張
比歷史閣較沉重的批，請你
一定要代我祈禱
祈禱我心愛的島嶼，佇海湧
愈來愈無情的時代，會當成做
愈來愈勇敢的礁石

你若已經讀完
這張1947年悲傷的
批，請你毋通
心肝凝（gîng），請你堅定
意志的頷頸（ām-kún）

這張……字已經淡薄仔
看袂清楚的批，你若已經收好勢
批紙內底白色沉默的筆劃
紅色寂寞的血，就會漸漸清
漸漸明，漸漸匯入
心海，數念的波浪

2.  一張寄袂出去的批

夢中的天地線，位台灣
1949年，開始連過去……

夢中的故事
猶原佇遙遠的另外一爿
親像山的雺（bông）霧，沓（tauh）沓仔
染過青春的目珠，親像河的色水
現此時，已經茫茫濁濁

彼個舊陋的港口
記持的風景來來去去，世事嘛已經
予濤聲，船聲，鳥聲，霎（sap）霎仔的
雨聲，佮彼個懵懂少年的跤步聲
洗盡

老去的少年
一直坐佇5坪的客廳
用思念咧巡邏19吋的
天涯：彼台是連續劇，轉過有電影
這台報新聞，繼續轉落去
是這個無名的時代……

3.  一張予囡仔的批

你的目睭
就是圓滾滾的
詩，題目是
靈靈靈的眼神

咬舌學講話
家己分行，斷句
笑是文法，意象是日常
生活的面容，每一工
攏是新感覺派
閃爍（siám-sih）的標點

你的下頦（ē-hâi）
眯（bî）眯仔睏佇我中年
開始圓起來的肚臍   
你的手，甲我的手扲（gīm）絚（ân）絚

我的目睭，咧讀你
小小的鼻、目、喙……

你是一首芳芳甜甜的
囡仔詩

4.  一張抑未寫完的批

日子是紙，恬恬袂曉講話
等待時間的
筆，甲生活寫好勢

有時陣，盤撋（puânn-nuá）的話句
嘛會毖叉，親像斷水的心事
有時陣，是深藍神秘的夜幕
有時陣，是空白曠闊的樂譜

日子的紙繼續恬恬仔
掀，生活的題目無底臆
有時陣，看起來是長篇
有時陣，讀起來變作短句
有時陣，寫落來了後
才發見原來無幾字

干焦（kan-na）聽到改過來
改過去
思想的聲音

●路途
──予宋澤萊老師

雲是時間的
飄浪，泅佇天殼
渺渺茫茫

有時落作雨
盪過昨日已經無影
無跡的眠夢

有時鑲作黃昏的
金箔，邊邊角角
攏圍佇台南返來鹿港的路途

註：2013年1月20日，台文戰線於台中召開年會，會後與宋澤萊老師談及生活  與日常，有所感，撰詩以誌之。──2013.06.05聯合報‧聯合副刊（D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