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春夢

一首詞，令我日後十年裡，不斷地兼職寫作。

就是這首，我「填」的第一首歌詞，這以前，從不知填詞為何物，也從未嘗試去做，要做的念頭也沒有。總之是突來的機會，我說不妨試試，就無緣無故地，填了這首詞。

而且這歌一面世，便受歡迎，便流行了。今日問起，許多人還說：記得。可見這首歌，當日算是很流行的。因為它流行，我也算一「填」驚人，以後便開始了填詞的生涯，在正職以外不停寫詞，直至今天，大約已數十年，共計生產二千五百首歌詞上下。

是怎樣學懂了填詞的呢？恐怕我也不能回答。因為當日在無線電視搞宣傳工作，以寫作為業，忽然有個新升職的劇集監製——林德祿，走過來問我，有膽量嘗試填詞麼？我那段日子不知天高地厚，一聲拿來試試，便為他監製的「翡翠劇場」第一部劇集《巫山盟》寫詞，先寫主題曲，是先詞後曲，改了七次。這一首是插曲，一填便「收貨」，煞是驚喜。

但這首詞以後，我陸續填了許多詞，才知道我果然是不懂填詞的，既犯了許多技術上的錯誤，也不懂照顧歌者唱腔上的弱點。是以我邊寫邊學，不斷犯錯，三年才敢放膽寫自己要寫的題材。

由此可見，這首詞是我「亂打亂撞」得來的意外之作，勝了運氣，羸在膽量。

近幾個深夜，聽到電台還播了幾次，既嚇了一驚，也有些不忍卒聽。其一，是這樣的歌詞，實在已過時。那些哥哥妹妹、蝴蝶春光，是今天誰都不肯填的字彙了；其二，是這詞有一句「齊來共醉春日暖」，八年來都令我汗顏，

「哥哥妹妹」這一套，今日過時了，但是當年呀，卻不容填詞人不寫。不因為當年還流行這一套，卻是因為唱片公司怎樣都不能接受新意。你想寫個新的罕用的詞彙，唱片公司的老闆便冷言冷語，説你最好還是改改這句。小弟新入行，不敢造次，只好馬首是瞻，人怎樣我怎樣，生氣都沒辦法。你不寫「蝴蝶繡枕」，唱片公司的老闆説這樣詞藻不美、意境不佳。所以我只好也寫蝴蝶了。

但是初入行時，我已不喜歡蝴蝶繡枕了。但是迫於唱片公司的口味，我一樣「蝴蝶柳岸，花間月下」。如此兩三年，才有些力量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