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們叫我憨頭

如果你讀到這個，那肯定是距離現在一千年以後了，因為這裡的人早已不讀書。當你使用探針便能解決一切時，何必閱讀？把所有影像和刺激的東西灌進你的大腦，隨它們自己跑來跑去就行了。這裡有各式各樣的大腦探針——時下流行的、打打殺殺的、色情的，各式各樣的經驗隨你挑。打打殺殺是暴力；時下流行的是有關「伊甸」的生活；至於色情的，你猜也可以猜得出來。他們說用探針輸入勝過一切，這我可不知道，因為我有個嚴重的病症，對電子探針過敏。把一根探針插進我的大腦，過敏馬上嚴重發作，然後……整個腦子便糊成一團，熄火了，就這樣。

他們都叫我「憨頭」，那是對意志消沈的笨蛋的一種稱呼，但我不在乎，再也不會在乎了。此刻我正對著一個老舊的語音輸入程式說話，它會把我的話印出來。因為那些霸王幫的打手為了懲罰萊特所犯的過錯，而拖著他團團轉時，我也在場，我都看到了，也都聽見了，我的大腦就這麼翻轉過來了。

霸王幫控制著「厄布」這個地區中我所居住的那個「關」，換句話說他們控制著「異思地」與輸水管之間的每一個人和每一件事。一百萬人吧，或許更多。沒有人真正知道有多少，因為沒有人能數到那麼多。數它幹麼？你只需知道一件事，就是如果你住在這裡，要麼就臣服於這些流氓，否則就是死路一條。想逃也逃不了，因為厄布的每個角落都有一個幫派控制著，唯一的出路只有伊甸，但你不能去伊甸，除非你是個基因改良人，而假如你是基因改良人，你根本不可能離開你的出生地，所以就甭提伊甸了。

我本來隸屬於一個家庭單位，有養父母和一個叫豆豆的妹妹，但那是過去的事了，此刻我不想提它，也不去想它有多麼不公平。現在還不想。越少提它越好，因為假如我從萊特身上有學到什麼東西的話，那就是人不能老是往後看，否則前面一定會撞到。

萊特就是這個改變我一生的「老掉牙」，如果你能讀到這篇文字，或許他已經改變了全世界。「老掉牙」是我們這裡對老人的稱呼，萊特實在太老了，他長在下巴上的鬍鬚和骨頭一樣白，同時他的牙齒大半已經脫落，就連皮膚也是又老又皺，而且很薄，彷彿對著光都可以看透。

我之所以會認識萊特，是這樣的：霸王幫派我去抄他。對那個時候的我而言，他只是個預定被作廢的老傢伙，所以抄他的家有何不可？

我就是為這個去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