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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重拾追尋之旅
到了中年時期的某一段時間,我再度重拾追尋之旅,或者該說是把問題還原到最單純的狀態:到底我十七歲那年發生了什麼事。在某些夜晚,當我絞盡腦汁想辦法處理越來越多我必須負責的人事物――截稿期限、活動舉辦、運動推展、學術研究、母親職責――的時候,我會回想起青少年時期的那場經驗,因為那實在是太奇怪了,我希望能找到更好的語彙描述它,而不是冠上「精神疾病」或某種暫時性的認知錯亂這樣缺乏解釋力的標籤,然後被永遠埋葬。就像如今我們常在車站聽到的廣播一樣:「如果你看到了什麼,就應該要通報」,而我確實看到了什麼。沒錯,它是某種難以言說而不怎麼正常的東西,是在某種我也說不清的意義上簡直是有生命的東西。但這跟矽電極電位的震盪那件事一樣,我仍然有責任把情況呈報出來,在有必要的時候也必須冒著被嘲笑的危險,好好傳達出世人不想聽或甚至是無法理解的訊息。
我選擇「重拾」這場旅程的時候,情況其實並不怎麼好。我投入超過十年以上的那場運動正在眼前分崩離析。隨著先前的同志們逐漸離去(有的去做自己的事業,或是在某些情況下進入邪教或監獄),我已無法再想像自己是個戰士。我最多只能算是一名士兵,頑固地緊咬著「社會改革」這個大計劃不放,即便當那已經意味著要在最乏味地妥協了的所謂「左派」的剩餘碎片之下工作,設定的目標也不再是要引燃「群眾」的熱情,而是去奉承(因此希望可以影響)比我們更有影響力的人物。我把越來越多時間投注在女性主義運動上,但這項運動也同樣往往被無用的討論淹沒,例如要決定「團結方針」。我撐過那些冗長會議的方法(往往是長達整個週末,在沒有窗戶的會議室裡舉行),是試著計算有哪些數字是質數,而且一路算到兩百。
同時,我父親也被阿茲海默症擊倒了。原本那個聰明而複雜的男人,如今宛如一座半邊已融掉的蠟像,講出來的話越來越僅限於一些聽起來像是字的聲音,或根本只是模糊的咕噥聲。又或許,不只是阿茲海默症,連同養老院本身也是讓他變成這樣的原因之一,因為如果你把伴隨著一個人的所有文件、工作和對話溝通都拿掉之後,最後看到的會是一個人蹲在馬桶旁拿塑膠湯匙攪拌自己的大便,或者我只是倒楣才會撞見這種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