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早上,哥叮囑我到郵局去買新出的郵票,是一套狄更斯的紀念票,上面印着各款不同的狄更斯小說人物。
我上學已經快要遲到了,忽忽趕到郵局,大聲説:「快!快,請給我那些美麗的郵票,每款十張!」
郵局服務人員笑起來,他們已經認得我,那位老先生説:「今天原來是很沉悶的,被你這麼一嚷,氣氛當場不同了。哈哈,哈!」
我當場難為情起來。
平均每天就要寫一封信,缺乏時間,因此帶着航空信箋到圖書館寫,像做功課一般,同學有時坐在對面,看到我寫中文字,便奇日:「我們還以為一個字要『做』很久呢!真沒想到可以寫得這麼快。」
寫慣了便是這麼快,甚麼事情都要習慣。
收信也是一大樂趣,所以每天一到派信時間都在等待,收到卡片,舊的書報雜誌,比甚麼都高興,真是家書抵萬金,頓時有種快感。
要熬到暑假,還有一段太長的日子,只有在暑假的日子裏,才可以回家見到父母和朋友。
每個星期日,宿舍附近的教堂鐘聲不絕,自被窩中起床,迷迷懵懵,拉開窗簾,公園中枯枝不斷拂動,身在異鄉……
春寒料峭,將來回來香港,總是會想念歐洲的吧。
《留英學生日誌》,天地圖書有限公司,一九八二年。
短篇小説 回家 那天弟弟來了電話,問我為甚麼音訊全無,這麼久都不回家一次,最近怎麼樣了。
我朝着天花板看了半天,才説還不錯,過得去;我問他,考試完了沒有,功課還好嗎?
弟弟説他考了第二。
考了第二?我問:怎麼會考第二的?怎麼會退步的?這學期考第一那個是誰?
弟弟説考第一那個傢伙是去年考第二的,今次被他追上了,因為他得忙着要在學生會裏做義務秘書。
弟弟做秘書是做得很得意的,似乎並沒有把考第二放在心上。他叫我回去一趟,我説好的,有空時我一定回來。後來弟弟叫媽媽來了聽電話。我有點害怕,我並不太喜歡跟媽媽講話,她的嗜囌實在很可怕,可是我還是聽了,因為我想叫她煮些葱烤鰂魚,還有紅燒牛肉,我在外邊吃飯實在很苦,也着實想吃這兩隻小菜。我把這意思向母親説了。
她説很好,叫我後天回去拿菜,她煮好着等我。我頗有點高興,於是問她的血壓高怎麼樣了。
母親説有個主內姊妹介紹她去看一個醫生,才二百塊錢就看好了,現在輕鬆得多,事情也做得比較快一點,想這價錢也真值得。
我問母親她哪裏來的錢,是二哥給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