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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妳的痛點前進〉
5.
周芬伶形容待產間像屠宰場,我沒膽看屠宰畫面,不過若要我形容待產間,我大約也會想到「屠宰場」吧。
我和其他臨盆的產婦被厚重的簾幕隔開,無法完全隔絕的是聲音,是哭喊、咒罵和哀號,雖然看不到她們的臉,但從聲音判斷那必定是極度扭曲的表情:變形的五官和蜷曲的身體。她們拚了命嘶吼,似乎想釋放太尖銳的疼痛,即使如此,疼痛毫不慈悲地益發劇烈。
右床的女人在哀求,「怎麼那麼痛,怎麼、怎麼、能夠、那麼痛?」最後的聲音虛化成氣音,彷彿告饒。左邊的女人用盡全力喊媽媽,媽媽,媽媽。對面的產婦有丈夫和母親作陪,母親勸她放輕鬆,引來她更激烈反駁:「怎麼可能放鬆?」是的,生產指南都說要放鬆身體,但在如刀劍如死亡的劇痛前,所有女人只能咬牙拳頭、縮臀掐腿,成一堅強甲冑,即便理智上了解,但放鬆實無可能。
偶爾聽見男人的聲音。這些丈夫;讓女人順利懷孕卻也讓她們疼痛的男人,壓低聲音,盡本分地鼓勵妻子。我不知道他們都怎麼做,可能緊握妻子汗濕的手,可能凝視妻子布滿血絲、盈滿惶恐的眼,當然也可能徒然垂下兩手、立在妻子身旁,無論為何,我想像他們此刻都顯得無助、愚蠢而不知所措,儘管衛教片曾教導他們像山一樣作為妻子可靠的後盾,但親臨卻僅能旁觀他人痛苦的現場,大部分的男人不是心虛地像唸台詞,就是沉默以對。不過沉默大抵是最安全的回應,過於饒舌反易惹毛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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