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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
【一】
「比武的祕訣是——頭不躲。人的頭快不過人的手……」
一九三三年,天津租界,秋山街洪德里「堅村」咖啡館,一個鼻青臉腫的青年如是說。
他身後的桌位遠遠坐著一位日本女人,白底碎花和服,露一截藕白後頸。他叫耿良辰,勞工小販的短打裝束。他的同桌是兩位中年人,放在桌面上的手厚過常人,指節處的繭子銅黃,是長年打沙袋、木樁的結果。
他倆穿著長衫,質地上等。天津的武館受政要富賈支持,拳師的月薪可買百斤牛肉。看得出,他倆忍著厭惡。
「不信?你打我!來!」耿良辰離座,要他倆站起來一個。他倆互看一眼,站起一人,慢打一拳。這是試手,取消了速度力量。
耿良辰登時興奮,頭側躲,擒住那人手腕一晃,讓那人的手打上自己的臉:「看看!腕子細,脖子粗,你說手轉得快,還是頭轉得快?」
那人一臉無聊:「手!」
耿良辰呵呵笑了,父親激勵孩子的笑:「再來!」
那人狠瞪著耿良辰,再次慢打一拳,耿良辰頭不躲,出掌貼上那人肋骨,那人拳頭在他臉前停下。耿良辰:「頭沒手快,手比手快。」
那人退後兩步,抱拳作禮:「受教了。」眼中厭惡到了極點。
還坐著的一人說話,語調不卑不亢,武館裡總有這種會講場面話的人才:「半個時辰前,在武館裡,他就敗給你了。照武行規矩,對踢場子的人,不論輸贏,武館都要請客,你非要喝咖啡,我們也做到了,為何還要羞辱他?」
耿良辰:「練拳的坐一塊兒,不就是聊聊拳麼?我沒錯吧!」
「跟你再比一次!」
兩拳師怒不可遏。耿良辰反而坐回椅子,喝盡殘咖啡:「我才練了一年拳,頭不躲,難免給人打上。這個月比武多了點,門牙給打鬆了,想再比,您得過十天,容我的牙長牢點。
「我給你鑲金牙!」
一拳師出手,頓時肋下中掌,未及呻吟,癱死過去。另一拳師忙掀起他上身,用膝蓋抵住他脊椎,手抄他下巴將脖子仰起,嘴裡進了氣,哭出一聲,如嬰兒之泣。
人醒了,四肢仍廢著,要起身還得緩一會兒。櫃台內有兩位侍者,為何日本咖啡館的侍者總是老人?遠處桌位的和服女人已站起,脂粉煞白,幾同玩偶。
耿良辰捂著嘴,盯著那拳師的救治手法,嗚嚕嚕搭話:「您這手,絕了!」拳師忙於施救,一時忘了敵我:「這算什麼?練拳的都會。你師父沒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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