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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伊德接下來十年的生活都在拿槍,一開始在南方當對抗英國人的叛軍,後來又被招募到北方,與獲沙烏地支持、意圖推翻革命的保皇黨作戰。他對自我的定義相當多元,他是社會主義者、阿拉伯復興主義者或是阿拉伯民族主義者——那段時期,葉門是諸多意識形態的大熔爐——但這所有標籤對他來說只代表一件事:從酋長和所有其他部落的暴君統治下重獲自由。他從未忘記他在賈阿辛的家鄉,雖然他已經整整十年沒看過它了,就連母親過世,他都沒回去。他好幾次死裡逃生。但他告訴我,他印象最深的是與一名英國護士的愛情。那是一九六六年,他誤襲英軍基地後身負重傷,醒來的時候他人在英軍醫院裡,身上纏滿繃帶。他已經動過一場手術了,現在他自己一個人,在白色的房間裡,頭上風扇緩緩轉動。一個小時過去,一點人聲也沒有。這陌生的孤寂讓他倍感驚恐。「我從來不曾這麼害怕過,」他告訴我。「我覺得自己快死了。」就在此時,她走了進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穿著白色的護士服。她用流利的阿拉伯文跟他說話,告訴他不要害怕。當他拜託她不要離開的時候,她溫柔地看著他,告訴他如果需要他,隨時可以叫她,她會過來。接下來幾個星期、幾個月裡,她照顧他經歷一次次的手術,他們在談笑間慢慢產生一種調情的感覺。有一次,她在剪他大腿一帶的繃帶時,拿剪刀作勢往他的陰莖剪下去。她說,「你要我把它也剪掉嗎?」他說,「當然好,妳可以對我做任何妳想做的事。」她還違背醫院規定,夾帶香菸給他。到他恢復到能下床走路的時候,已經是一九六七年的秋天,那時英國人已經準備要永遠離開亞丁了。他出院前的最後一天,她來看他,勸他跟她一起回英國。「這裡在打內戰,」她說。他說他不能。她吻了他——這是除了母親以外,第一次有女人親他——然後兩個人都哭了起來。
幾乎半個世紀後,當他回憶起那一刻,內心的情緒還是如此洶湧,讓他足足有一分鐘都說不出話來。他再也沒有看過她。但在他腦中,關於她的記憶與國家真正的意義融為一體:所謂國家,是個可以用仁慈良善對待敵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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